一個說東,一個說西,兩個人各說各話,始終兜不在一塊兒,看得其它人心裡猛翻白眼。
保皇派的文官以皇上為尊,他們是這麼說的——
皇宮的警戒歸禁衛軍掌管,當夜值班的蕭天野有失職之奇,理應革職論罪,皇上做得沒錯。
擁蕭派的武官也有話說——
蕭副統是失職,但還沒到革職的地步,要先查豬是誰帶進宮裡的,如今又在何處,有沒有什麼陰謀。
爭來辯去,朝廷亂成一團,因為一頭豬,誰也沒心思管國家大事,誰管秋稻歉收,百姓無糧下鍋,晚秋的棉衣還沒裁,眼看著冬天就要來了,入冬的寒冷要怎麼辦。
「皇上,你根本在掩護皇后的惡行,上次娘娘小產的事,老臣已經不追究,這次還欺人太甚的企圖毀了娘娘的容,如此惡毒心計如何能擔當一國之母,皇上要秉公處理,不能粉飾太平。」
蕭正贊一發狠,直指皇后無德,無容人雅量。
聽他當真對夜隱華潑髒水,君無垢的眼底掠過一抹陰鷙。「你有什麼證據此乃皇后所為?上回說是皇后害的,可是你們吵得朕不得安寧也拿不出證據,這回要是再沒有證據胡亂說話,朕就罰你到北境給雲麾將軍扛大刀。」
聞言蕭正贊頓時心頭一震,但仍堅持道:「事實俱在,何須證據,皇后執掌中宮,大小事皆由皇后批准方可執行,一頭豬在宮裡傷了人,皇后若不知情說不過去,必是皇后讓人把豬帶進宮裡好對娘娘不利,請皇上明察。」
「明察」兩字他咬字特別重,帶有威脅之意。
「你說的事實朕沒瞧見,倒是你一句皇后一句娘娘,你要記得皇后也是娘娘,她才是朕的元後,你口口聲聲直呼皇后而未稱娘娘,是對朕不敬,你真是老糊塗了。」沒人可以當著他的面欺凌他的女人。
「皇上是不肯為貴妃娘娘做主嘍?」蕭正讚聲一冷,在戰場上練出來的戾氣迸射,令人遍體生寒。
以往他只要展現三分的氣勢,皇上便會心生畏懼,忌憚地往後龜縮,不敢與他正面衝突。
可是這一次,他遭受到了挑戰與威壓,皇上居然不懼不懾,還用狀似嘲弄的眼神回視他,讓他心頭微微一震,似有若無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流襲捲而來。
爹,不一樣了,皇上變得不一樣了。
蕭正贊想起女兒托人轉達的話,他以為是女兒大驚小怪,在他看來沒什麼差別,但是此時他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不一樣,皇上他……他竟擁有為帝者的氣魄和霸氣。
真的不同了。
「你找錯人做主了,後宮由本宮執掌,蕭老將軍若要討個說法,本宮可以給你,看你敢不敢要。」
一聲清冷的嗓音宛如黃鶯的低喃,輕軟的揚起。
「皇后。」
「親親。」
蕭正贊和君無垢同時抬頭看向盛裝而來的皇后。
平時不上妝的夜隱華穿上皇后鳳袍,頭插九尾鳳略施薄粉的她宛如朝霞出雲岫,端莊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
蕭貴妃算什麼,這才是真正的美人,得體大方,容貌出眾,一雙點漆眸子亮如星子,輕輕一睞光華萬丈。
「皇上,臣妾逾矩了。」夜隱華大方的一行禮,她黛眉輕掃,羽睫微掀,裊裊中帶著幾分剛烈,冷厲裡又多了一絲柔軟。
剛柔並濟。
「不逾矩,不逾矩,是朕不好,朕沒護好皇后。」好美,美得像雪地中開出的一朵燃焰紅蓮。
她沒笑,卻給人盈盈一笑的清媚。「皇上不必自責,前朝不寧,臣妾在後宮也會不安,有道是理不辯不明,若有人存心想對臣妾開鋤,臣妾也不介意拿起斧頭揮向那人咽喉。」
感覺喉頭一痛的蕭正贊,下意識抬手一撫,他有種背後發涼的感覺。
她怎麼會有令人不自覺想曲膝躬身的威壓感呢?那不過是皇后而已,一名弱質女流,打她登上後位以來便如同一個擺設,既不顯眼,也沒人在意她的存在。
曾幾何時,她也強大得讓人無法忽視,一身皇后禮服艷光四射,襯托出她的雍容華貴和海納百川的大器。
這女人太可怕了,她怎麼能隱藏得這麼深,說不定皇上的毒就是她解的,她才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
是了,難怪國師要她侍疾,因為他有大神通,能一眼看穿她藏得深的本事,力排眾議讓失寵的皇后住進龍泉宮。
「皇后,你在威脅微臣嗎?」蕭正贊拿出昔日在戰場上殺敵的氣勢,想挫挫皇后的銳氣,令她忌憚,但是他發現自己居然……失敗了。
她,不為所動。
「老將軍這話說得本宮很納悶,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關於老將軍對本宮的種種猜臆,皇上只是要你提出證據,這樣很難嗎?就算是尋常百姓犯了法,也要證據確鑿才能定罪,何況本宮貴為皇后,乃一國之母,你無憑無據也敢羅織本宮入罪?」夜隱華咄咄逼人。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皇后這是在強詞奪理,後宮之中誰有能耐偷運一頭豬入宮?分明是皇后見貴妃娘娘受寵,心生嫉妒,想方設法要害貴妃娘娘,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好逼得她再也無力爭寵。」皇后不下位,他的女兒就只能屈居人下,這不是他送她入宮的原意。
蕭正讚的野心本來沒有那麼大,先帝在世時,他只想撈個國丈做做,讓自家的女兒當皇后,他大權一把抓,有權有錢又有兵,他豈不是比太上皇更快活,還有個皇帝女婿。
他都打點好了,也和太后連成一氣,合力要將女兒推向後位,母儀天下。
然而先帝的賜婚壞了他的計劃,而後又以他年事已高奪了他的軍權,原本的太子妃成了太子良娣,皇后沒做成,只當了貴妃,這教滿心國丈夢的他怎能甘心?
心生不滿的他漸漸生出奪權的野心,皇上的無能和獨斷獨行給了他機會,加上皇上耳根子軟好煽動,枕邊風一吹,便疑心起在外為他奮勇殺敵的兄弟,繼而在他挑弄下決定殺了「覬覦」皇位的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