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手機寞幕很亮,照片也格外清晰。
一張是小愚坐在河邊嬉戲,綁著長長辮子毫無防備的模樣。
一張是她熟睡時,枕在烏黑的長髮上,粉肩裸露,雖然稱不上赤裸,但是拍照者的角度太奇異,睡夢中的她被拍得格外誘人。
她啜泣出聲,瑟縮在大哥懷裡無處可逃。
「還好你逃出來了,不然付出你跟小愚的贖金,就可能讓公司破產。」關敏兒輕聲說著,手機仍擺在書慶面前,固執的沒有移開。「看到綁匪開出的贖金那麼高,我簡直嚇壞了,為了幫助嘉銘,連我家公司的所有現金,都無條件挪出來使用了。」
「她不是逃出來的。」低沉沙啞的語音,在夜色中響起,不知何時一個龐大的身影從休旅車後走出,黑眸深幽得沒有表情。「我已經收到贖金,才會放她出來。」楊忠國徐聲說道,陰暗又危險。
關敏兒悚然一驚,完全沒有察覺,這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往丈夫的身邊靠去,試圖尋求保護,而丈夫仍舊緊緊抱著書慶不放。
「你已經付了贖金?」她驚訝的抬頭,看著丈夫緊繃的側臉,完全無法置信。「那是一筆天文數字啊!」那個女人在丈夫的心中份量到底有多重?
「我不這麼做,他就不會放書慶離開。」黃嘉銘深吸一口氣。
「知道我為什麼會讓她逃走嗎?」楊忠國輕聲笑著,緩慢的伸出手來,往他懷裡索討。「這是我跟她之間的遊戲,我知道她會再回到我身邊。」他居心險惡,-早看出她無法離開他。
她望著那隻大手,陷入掙扎中,神情愈來愈迷惘,彷彿被最高明的魔術師催眠,早已沒了自己的意識。
「慶慶,過來。」
只有他會這麼叫喚她。
邊是對她呵護備至的大哥,另一邊是欺凌她,收取天價贖金的惡徒,她該相信誰?
理所當然是她的家人,不是嗎?
但是那溫柔低沉的語音,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早已捕獲了她的心、她的神魂,讓她不由自主,就算逃離了,也還是會回應他的叫喚。
「慶慶,你和小愚是我的家人,你很清楚你屬於我。」
她渾身一顫,他是她身心的主宰,更別提小愚還在他手上,她無法抵抗,只能離開大哥安全的懷抱。
「書慶!」看見她竟然抽身,黃嘉銘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嘶聲叫喚,痛心疾首。
她身子又一顫,轉頭滴落淚水。
「對不起……」
艱難的抽出手臂後,她一步步朝那男人走去,柔順又無奈的被他箝握手臂,任他將她扯拉進懷抱中,他強勢的氣息包圍著她,鐵臂將她圈在其中,她不再試圖掙扎,只是哽咽的將痛苦的小臉埋入他的胸膛。
黃嘉銘臉色更白,空蕩蕩的大手依懸在半空,看著那男人擁抱著書慶,知道自己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失去了她。
「算了,是她自己執迷不悟。」關敏兒抱住丈夫,窩進丈夫的懷中柔聲說著:「沒有關係,你還有我,我會留在你身邊,永沅都不會離開,更不會背棄你。我們能夠拿回贖金,再也不要理會這個自甘墮落的女人。」
「贖金?」黃嘉銘看著妻子,茫然重複。
「是。」她說得很堅決。
倏地,小女孩的叫聲響起,驚破夜色。先前那個離開休旅車的男人,用槍指著小愚的頭,粗魯的把她推到車旁,雙眼沒有溫度、沒有情緒。
「媽咪!」小愚驚慌的叫著,小小臉蛋上有青紫的痕跡,眼裡淚花亂轉,臉頰上也猶有淚痕,讓人看著萬分不捨。
書慶愕然抬起頭來,立刻就想衝向女兒,但是卻被楊忠國抱得牢牢的,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恐慌的看著女兒被人用槍抵著,粗暴的被推著前行,一步步走到關敏兒身邊。
「退回贖金,你就可以換回女兒。」關敏兒冷聲說道,早已有了致勝的武器。「不然,你女兒就沒命了。」她把現金轉給丈夫時,也計算到風險,那些錢只是表達支持,但並不是真的要用來贖回這妖媚的蕩婦跟小女孩。
「不要傷害小愚!」
不同於書慶的驚慌,楊忠國慢條斯理的玩著她的發,罔顧小女孩求救的眼神,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就隨便你吧。」他聳聳肩,薄唇甚至帶著一絲冷笑。「女兒再生就有了,但是錢可難賺得很。」那筆天文數字的贖款,足夠他花用幾輩子。
「你不怕我真的動手?」關敏兒的臉杻曲著,精緻的妝容也遮不住醜陋的表情。她沒有想到,這綁匪竟然冷血到連女兒的命都不顧。
「請便。」
乒。
男人扣下板機,因為裝了滅音器,手槍只發出輕微的聲響,小愚陡然軟倒在地上,頭髮覆蓋住小臉,小小身軀沒有半點動靜。
關敏兒發出尖叫,臉色慘白。「你怎麼殺了她?」
男人聳肩,一派冷漠。「他說請便。」
「那我的那些錢……」突然她醒悟過來。
看著女兒被當場槍殺,綁匪沒有半點心痛的神情,就連身為親生母親的書慶,也雙眼清澄,靜靜注視著她,一點兒都不慌亂。
她反倒是全場最驚慌的人。
心思紊亂的關敏兒來回看著丈夫跟那對男女,視線最後來到她聘雇的男人身上。這個男人前天出現,符合她開出的所有條件,危險而高深莫測,身手致命,行徑絕情狠辣,她打探過這個男人,的確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他對她說跟楊忠國有筆帳要算……
世界在她眼前顫動,一切都即將分崩離析。
「你……」她還在極度紊亂中,沒料到被槍殺倒地的小女孩就突然坐起,笑嘻嘻的往前衝去,投入母親的懷抱。
「媽咪,真好玩!」小愚用手往臉上一抹,化得唯妙唯肖的大片瘀青就被抹棹了。「我剛剛裝得像不像?」她窩在媽媽懷裡,母女酷似的雙眼同時閃著詭譎的光亮,血緣遺傳的不只是長相,還有慧黠心性,驚險的拉鋸對她來說只是有趣的扮演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