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虛應一句後,小小的手快速捻起盤中最短的那根薯條,沒沾番茄醬就往嘴裡放,仔細咀嚼著。
「是不是比較好吃?」他激勵的問道,薄唇帶笑。
「好像真的有耶!」嚥下薯條,小女孩舔著手上的鹽粒跟黑胡椒,味蕾上的刺激讓她彷彿發現味覺新大陸。
「我妹妹有一個女兒,今年國小四年級,上幼兒園之前不論什麼食物,都是搶過來就放進嘴裡,像個小野蠻人。」笑容軟化深刻五官的線條,讓他看來更為可親,旁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絕對想不到他其實是致命武器。
「我本來要上國小一年級了,但是媽咪說必須先來這裡住一陣子。」她想拿炸魚,但是炸魚很燙,只好用叉子。「我的幼兒園同學們都上一年級了。」
她落寞的說,一口一口咬著炸魚。
看著女兒的神情,他心中抽緊,強忍抱住小女孩的衝動,明白這時太親昵的舉動,反而會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感。他原本以為,妹妹的女兒已經觸動他的父愛本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面對親生骨肉的時候,情緒會高漲到讓他心口疼痛。
「過不久你就可以回台灣,跟他們一起上學了。」他慎重做出保證。這已經跟工作無關,他會用性命保護他的女兒,以及女兒的母親。
「不要隨便對孩子承諾你辦不到的事。」書慶不滿的說道,美麗的臉兒堆滿對他的不信任。「我不會讓你的謊言傷害她!」
他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說到做到。」
「我結婚後不會回台灣。」她跟大哥的婚姻在台灣不合法。「留在英國居住,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你要剝奪小愚跟同學一起上學的權利?」他反問,為了孩子的權利絕不讓步。「就算她在英國諒書,能交到新的朋友,但是她仍舊會想念以前的同學。」
「她是我女兒,不會惦念著過去不放。」她已經把磬片鎖進首飾盒裡,不在他的面前佩戴,向他宣佈跟過去了斷。但是,女兒是他的骨血,這點她無法否認。
「但是我會。」他說道,言外之意太過清楚。
她張口結舌,卻看到他微微一笑,徐緩的說道:
「我們不要爭執這件事了,把午餐吃完好不好?尤其你煮得那麼好吃,冷掉也很可惜。」他叉起炸魚,品嚐著外層酥脆的面衣,因為可口的滋味輕輕哼了一聲。「面衣味道很特別,跟我在別處吃的都不同。」
「這是媽咪的秘訣喔!」單純的小愚,輕易就把媽媽的絕招出賣了。「她在麵糊裡會加黑啤酒,所以特別好吃。」
「真的特別好吃。」他百分之百贊同。
「是大哥教我的。」書慶補上一句,垂下長長眼睫。「那次我們來這裡度假,忘了把開罐的啤酒喝完,大哥建議把黑啤酒加進麵糊裡,小愚吃了之後讚不絕口。」
她就是不讓他囂張。
即使聽出,他所說的話跟七年前相同,她也偏偏不動搖,故意說出他最在意的事,就是要抹掉他臉上的得意。
方正的下巴果然繃緊,雖然持續吃著炸魚,但津津有味的表情消失,吞著食物的模樣像是吞下著火的煤炭。
「我很想念大舅舅。」聽兩人指到大舅舅,小愚無心的一句話,遠比銳利的刀鋒更致命,深深戳進忠國的心。
不論是他的女兒,還是他女兒的母親,幾乎都是三句話不離黃嘉銘,嫉妒像尖刺,一根根戳刺他全身。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忍住不違反原則,立即去通知只問錢多少,其餘事一律不多問,只要收錢就能殺人的朋友,拿出所有積蓄去買兇殺人,讓黃嘉銘在離婚前就出意外死去。
只是,這辦法雖然一勞永逸,卻只會逼得她們母女恨他。
黃嘉銘能夠活命,但是絕對不能跟他的慶慶結婚,更不可能成為他女兒法律上的父親。
他絕對會阻止這件事發生。
午餐過後,小愚上樓去睡午覺,窩在粉紅真絲的床上,抱著彼得兔玩偶,很快就睡著,長長的睫毛在粉嫩小臉蛋上,映下一排疏影,當唇嫩得像玫瑰花蕾,睡著時宛如天使。
書慶傾下身,親吻女兒的額頭,替她蓋上一條薄薄的淡子,然後保持安靜離開床畔,把門輕巧的關上,不打擾女兒午休。
活潑好動的女兒,難得在幼兒園養成午休的習慣,願意乖乖睡一會兒。就算離開台灣,她也讓女兒保留這個習慣,而睡過午覺後,女兒在傍晚玩耍時受傷的次數的確大幅降低。
「她睡了?」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灼燙的呼息吹拂過她的耳,嚇得她險些驚跳起來,愕然轉頭,赫然看到高壯的他就近在咫尺。
已經太久了,她幾乎忘記,他的一舉一動能輕到毫無聲息。
她賭氣的沒有回答,用忽視來隱藏驚愕,繞過他不理,往書房走去,卻能感覺到他亦步亦趨,跟隨著她一起進了書房。
書房裡采光良好,窗下能將古堡的玫瑰園看進眼裡,書櫃上滿是古老的珍本書籍,皮革的書籍上燙著英文花體字,而窗前擺放著一張書桌,桌上有一疊灰色卡紙,以及十幾安錯筆。
她坐到書桌前,拉開左側的抽屜,取出一個小的箱子,打開箱蓋後,從黑絲絨內襯拿出幾塊陶瓷碎片,每塊大小不一。
他也不管沒有受到邀請,霸道的一屁股坐到書桌上,大手拿起灰卡紙看了起來,端詳著卡紙上的圖案,把每一張都仔細看過後,才抬起深黝黑眸,看向正在一張空白卡紙上畫著線條,努力漠視他存在的書慶。
銳利的視線望見她身後書櫃,有幾本尺寸較大的書,跟古老珍本相比很不同,書脊上有著她的英文名字。
他抽出來審閱,發現是首飾的展出紀念合輯。每一本都印刷精美,榮獲許多知名設計師與名牌總監推崇,是國際知名設計師才能擁有的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