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虞靜姝笑道:「爹娘待我如珠似寶,弟弟也護我得緊,我怎會出家?我啊,只盼著這場風波早些過去,我好下山來呢。」
虞仲生一向很聽姊姊的話,便勸父母道:「爹、娘,不如你們就讓姊姊去青雁庵暫住吧,讓她去散散心也好啊。你們也別怕姊姊出家,我每隔一天就去青雁庵門口看看姊姊。」聽了一雙兒女的話,虞家父母又小聲商量了幾句,最終同意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虞靜姝便輕手輕腳地收拾了幾件衣裳,準備了個小包袱,準備趁著家人還沒起身的時候悄悄地出門,免得病中的母親又為她傷心落淚。虞仲生將她送到村子口,虞靜姝又千萬交代他,一定要聽父母的話,別再惹他們生氣了,而虞仲生也和她說過兩日就去看她。
姊弟倆站在村口說了一會子的話,虞靜姝才催弟弟趕緊回去,她朝弟弟揮揮手,故作瀟灑地轉身走了。但其實她一轉過頭,眼淚就忍不住順著臉龐淌了下來。
這是她頭一回離開家,而且還是以這麼屈辱的方式,她不明白,這年頭難道救人也是錯?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把目光放在她和一個男子有了肌膚接觸,從而忽略她救回來的人,那可是一條人命啊。再想想那個被她救起來的公子……虞靜姝煩悶地跺了跺腳,背著小包袱朝青雁山的方向走去。
天剛濛濛亮,盛允楨便已經在虞家村前的路口徘徊了許久。昨日晌午,他在自家院子裡聽到兩個料理花草的僕婦正在閒聊時,似乎提及了虞靜姝這三個字,他知道自家莊子裡的僕婦有一半是從越女灣聘來的,說不定她們認識虞靜姝,當下他便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不料,那兩個僕婦卻用十分興災樂禍的語氣說道:「那個虞靜姝喔,還說她是秀才家的小娘子呢,沒想到這麼不知廉恥,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家居然還裝得和個沒事人一樣,她要是我的女兒,我早就讓她削了頭髮去當姑子去了。」
「夫,這種不守婦道的人,就該直接抓去浸豬籠,還削什麼發、為什麼尼。」
盛允楨愣住了。按說,虞靜姝的父親既然是個秀才,又是村裡啟蒙學堂的夫子,那她們家應該很受人尊敬才對啊。可為什麼,從那兩個僕婦的談話中,村人似乎很不待見他們一家?盛允楨忍不住了,立刻召來了管家,一問究竟。
管家雖然是盛府的世僕,卻已經在此地照料、打理這莊子好些年了,十分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也認識虞父I家。當下,管家就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稟告給公子德。
原來虞靜姝之父虞父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打小兒靠吃百家飯長大。因為喜愛讀書,他不惜日行數十里,往返於鎮上的私塾去旁聽,這一年一年下來,居然也讓他將四書五經給背了個滾瓜爛熟。
私塾裡的夫子見他勤奮好學,索性讓他免費聽課,還贈與了他文房四寶,後來在夫子的幫助下,虞父還考上了秀才。夫子自然十分高興,想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不料虞父竟然婉拒了,反而擇了個和他一般身世的孤女為妻。
這下子可惹惱了夫子,夫子不願意再為他鋪路舉薦,也斷了他恩科的路子,甚至還四處造謠,抹黑虞父的名聲。虞父顧及夫子賜書教學之恩,不予計較,乾脆帶著妻子回了越女灣。
按說虞父回鄉開設學堂,剛開始的時候鄉親們也是很高興的,可是虞母卻並不是個道道地地的農婦。
根據管家的猜測,虞母有可能也是沒落官宦家的後人,所以她無論說話還是行事,自有一番不俗的作派,和越女灣裡的三姑六婆們也不大合得來,久而久之,村裡的長舌婦們就認為虞母自恃是秀才娘子,看不上她們,恥於與她們為伍。
如今虞靜姝因為救了人反而遭人垢病,對於村子裡的人來說,或許他們更願意看一向清高的虞家人的笑話。
聽說了虞靜姝一家在越女灣的處境,盛允楨坐不住了。他一夜沒睡,等不及天亮就匆匆去了越女灣。可是去越女灣是很容易,翠竹山莊與越女灣相距不過一二里路,走上一炷香的時分就能到。問題是,他去了越女灣以後,到底能為她做些什麼?
盛允楨不得由有些煩惱,便不停地在村口走來走去。此時天色還沒完全亮,隔得老遠的,他看到好像從村子裡走出來一個人。由於盛允楨還沒想好要怎麼辦,也不知作何打算才好,此時見有人來,他便趕緊躲到了一邊,想等來人走了以後再說。
不想,遠看那人行走時姿態嫻雅,近看時越發覺得娉娉婷婷的,那人不是虞靜姝又會是誰?
再仔細一看,她怎麼穿著那樣素淨的衣裳,面上還粉黛未施?不但週身上下無一件飾物,而且身上還背著個小包袱,面上猶有淚痕,還不住地用帕子擦拭著眼淚。見這一幕,躲在一旁的盛允楨被嚇了一跳,心想,難道她真要出家?在這一刻,他的腦子內幾乎一片空白,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居然會她和她的家人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他揮了揮拳頭,下意識就作出了決定,他盛允楨可是個敢作敢當的大男人,而虞靜姝又純粹是被他所連累,如果真到了會害得她削髮出家的地步,那他一定會負責任的,嗯,那他就、就……他就娶了她!
眼看著虞靜姝越走越近,盛允楨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然後鼓起勇氣朝著她喊:「欸,虞、虞……」可轉念一想,人家小娘子的閨名也不是他這樣的外人能夠隨隨便便喊的,便只好含糊了幾句,然後關切地問道:「你、你怎麼這副樣子?」
正一邊默默哭泣,一邊低頭想著心事的虞靜姝被眼前猛然出現的男人給嚇了一跳,她還以為遇到了歹人,直接解下了小包袱,朝著他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