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展眉臊紅了臉想推開他,「你快起來,別鬧了。」
與她笑鬧了一番,他坐起身,張臂將她納進懷裡。「你放心,咱們這趟前往安東,定會讓你見到岳父的。」
「嗯。」顏展眉輕應了聲,靠在他懷裡,聆聽他沉穩的心跳聲,那惶然不安的心緒漸漸安定了下來。
安東·挽花城
兩名男子坐在几案前對奕。
其中一名年約四十多歲,身量微胖,下頷蓄著一綹鬍子,細長的雙眼藏著一抹睿智;另一名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他雙腿不良於行,坐在一張特製的木輪椅上,面容瘦削,膚色略顯蒼白。
瞥見對面那中年男子枯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一個角落,他笑了笑,溫聲說道:「在下又輸了,顏山長的棋藝,真是越來越教人難以捉摸。」
顏不忘拈著下頷的鬍子,笑道:「我這棋藝還是這段時日在安東閒來無事琢磨出來的。倒是三公子今日下棋時似有些不專心,在不該落子的地方落了子,才會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賴沐青沒有否認,頷首道:「顏山長說得是,今日我心裡確實揣著一件事,也不知當不當講,故而分心了。」
「哦?是何事讓三公子這般為難?」顏不忘面露關切之色的詢問道。
在他被帶到安東的這幾個月來,這位安東侯的三子常來陪他解悶,雖因雙腿自幼殘疾,令他無法如正常人般行走,卻是飽讀詩書、才識過人,對時事頗有見地,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賴沐彥垂眸將棋盤上的棋子收人木製棋盒裡,略顯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棋子碰撞聲響起,「實不相瞞,這事與顏山長有關。」
「該不會侯爺又要讓我寫信了?」顏不忘打趣的笑問了句。
聞言,賴沐青自責道:「上回二哥來逼迫先生寫信,在下無能,阻止不了,不過如此卑劣行徑已做過一次,豈可再為。」說到這兒,他抬目望向顏不忘,「我就不瞞先生了,是南風侯遣了使節團前來安東,而率隊的正是令嬡以及她剛成親的夫婿祈澄磊,他們不日就將抵達挽花城。」
聞言,顏不忘面露喜色,「這麼說,我再不久就能見到我那寶貝閨女了。」下一瞬,似是想到什麼,他喟歎了聲,「唉,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成親,我卻沒能親自送她出閣。」他語氣裡的遺憾之意流露無遺。
賴沐青歉聲道:「是咱們對不住您。」
當初父親聽了二哥的慫恿,悄悄派了人前往育鹿書院,打算暗中將顏不忘帶回安東,借助他的名望招攬天下士子前來依附。
沒想到顏不忘一口拒絕,暗衛們只好不顧他的反對,強行將人給擄了回來。
而顏不忘不愧是舉世敬仰的大儒,儘管被脅持至安東,仍是處變不驚、從容不迫,不論父親如何威逼利誘他,都無法使他折節。
父親因此暴跳如雷,一度想讓人對他用刑,可顏不忘當時不僅面無懼色,還笑呵呵的說道:「我這人生平什麼都不怕,就怕皮肉之痛,安東侯記得讓人打輕點,否則一不小心讓我給生生疼死了,我擔心安東侯可要擔上萬世罵名。」
父親到底也不敢冒險,畢竟若真打死了一名深受世人所景仰的大儒,光是天下人的唾罵,怕就要讓安東永無寧日,只好將顏不忘軟禁起來。
賴沐青每每憶及此,還是深有愧疚。
顏不忘殷切的望著他,說道:「安東侯把我這沒用的老頭子困在這兒這麼久,也只是浪費米糧,不如你讓他把我這老頭子放了,正好讓我同我閨女一塊兒回去。」雖然在這兒被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不得自由,還見不著寶貝閨女,與坐苦牢無異。如今聽聞女兒來了,他恨不得插翅飛去見寶貝閨女。
聞言,賴沐青垂陣不語,少頃,他說出一件顏不忘不知道的內幕。
「將顏山長強留在安東之事,我與大哥都不贊成,這事全是我二哥唆使父親所為。這段時日,我和大哥不斷地勸諫父親放您回去,父親也幾乎已被我們說動,不想前幾日父親竟突然重病,整個安東侯府改由二哥所掌控。」
顏不忘沒想到還有這內情,微訝道:「所以眼下是你二哥不願放我回去?」下一瞬,他捋著鬍子望向賴沐青,也不拐彎抹角,直言問道:「三公子告訴我這事,莫非是希望我能為三公子做些什麼?」
「慚愧。」賴沐青拱手一揖,「本來這是我安東的事,不該牽累您,如今卻厚顏的想借顏山長之名來行事,還望您能見諒。」
顏不忘微一沉吟,心裡已有幾分明白如今的情勢和他的目的。
「你是想借由我的名義,利用我那女婿替你和你大哥做事?」如今安東侯重病不起,賴家的三個兒子內鬥,老大和老三聯手想要對付掌握了大權的老二,奈何兩人的勢力不及老二,所以打算要找外援。
而此時能為他們所用的外援,正是趕來安東的女婿一行人。
賴沐青佩服的稱讚道:「不愧是顏山長。沒錯,我與大哥確實是有意想借助祈家四爺之力來對付我二哥,救出我父親,只要能此前的困境,我定會將親自送您離開安東。」
顏不忘冷不防地問道:「那萬一失敗了呢?你二哥如今既已掌控侯府,要對付他可不容易。」他雖然想離開安東,卻也不願晚輩們為救他而涉入賴家兄弟的內鬥,招來殺身之禍。
賴沐青沉默須臾,似是下了決心的允諾道:「只要他們肯相助一臂之力,不論成敗與否,我定護眾人平安離開安東。」
祈澄磊一行人抵達挽花城,包下一處客棧落腳,接著與育鹿書院、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人會合後,祈澄磊即刻派人持著他的拜帖,前往安東侯府求見。
眼看就要見到父親,顏展眉滿臉欣喜又期待的等著派去的人帶回好消息,但等了半晌,傳回的消息卻是——安東侯病重不見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