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姐也是來叫我去用膳的?」他擱下筆,不疾不徐地道。
「想必昨日廷毓已與公子你說過了。也怪我,本是公子的客,卻擅自替公子做起主來了。」孫柔嘉一副歉意語氣。
蘇篤君搖頭,「孫小姐千萬別這樣說,在下也知道,你是為了在下好。」
「所以,這晚膳公子是願意吃,還是不吃?」孫柔嘉索性問。
蘇篤君卻微笑地看著她,「慕容縣主脾氣一向不太好,若是席間,縣主無理取鬧,孫小姐覺得在下該當如何?」
無理取鬧……也是,慕容翎確實應該會刁難他,若只發發脾氣倒無所謂,只怕會藉機要挾他。
孫柔嘉邊想邊道:「若能答應的事,就盡量答應縣主吧,想來,也不會是要命的事。」
「婚姻大事呢?」他冷不防地道。
孫柔嘉一愣,啊?他也太直接了,平素說話那般委婉,這突如其來的直率把她嚇了一跳。
「公子若能與縣主結為良緣,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孫柔嘉笑道。
「可我並無意於此。」蘇篤君道。
孫柔嘉卻問:「公子對誰人有意呢?聽聞公子拒絕的婚事都車載斗量了。公子究竟要娶怎樣的女子?落塵仙子嗎?」
「就算仙子下凡,不中意,也照樣不會中意。」蘇篤君緩緩道:「而中意兩字,又豈能用隻字片語說得清楚,不過心中所感爾。」
想不到,他一個古代的男子,戀愛觀念倒和現代人一樣,甚至還要純粹。她以為,在三妻四妾環境中生活的人,是不會懂得這些的。
「公子只管去用膳,」孫柔嘉開口道,「若隱逸壇之事真與縣主有關,我一定會替公子做證,若縣主強迫公子,我也一定會阻止她。」
蘇篤君凝眉,似有些難以置信,「孫小姐,你要如何呢?縣主畢竟是縣主。」
「放心,我已做了安排。」孫柔嘉篤定道。
其實,她不該多管閒事,也不該心軟,但她真的想幫幫他,倒不是說對他這個人存有多麼大的好感,只覺得他為百姓做了些事,卻無端因為這種事受牽連,她也想為他做些事。
從小她就很有正義感,四年的法律系也不是白念的,既然這輩子當不成律師,施展不了什麼抱負,至少,她可以在這一方天地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對了,」孫柔嘉從袖中掏出幾頁雪白的宣紙,「那日公子說想看的詩,我默寫了幾首,我的字寫得不太好看,還請公子別見笑。」
才到蕭國的時候,她幾乎不會握毛筆,如今稍稍好了些,可寫出來的字還是歪歪扭扭。「那日才提起,想不到孫小姐就記下了。」蘇篤君微微吃驚,但明顯心存感激,鄭重地將那些詩頁接到手中。
他低頭仔細閱看,眼陣間倒沒有嫌棄她字跡的意思,相反的,還透著萬分欣賞。
「孫小姐辛苦了,」他說道,「真是辛苦了。」
他只說了這麼兩句,彷彿沒有別的詞語了。
然而,孫柔嘉知道,唯有人在最誠懇的時候,才會辭窮。
「公子喜歡就好。」她笑道,「我的字不好看,所以也不正式寫到什麼冊子上了,公子自己謄抄一遍吧。」
「孫小姐許是太久沒寫字了,」他關切詢問:「聽廷毓說,孫小姐之前大病過一場?」「哦,」她連忙掩飾,「也是不當心,摔了一跤。」
「孫小姐日後可得多加小心,」他語帶關心,「在這清縣,若想出門遊玩,一定要叫人跟著,我會多派衙役護衛孫小姐的。」
孫柔嘉微微一笑,呵,他這樣說,倒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她可沒那麼嬌貴,弄得跟公
主出行一般,反而不自在。
「我說認真的,」他抬眸看她,有些欲言又止,眸中恍如波光微動,「孫小姐,請一定保重。」
聽著他鄭重的語氣,孫柔嘉心中有些被觸動,看來,他是挺在乎廷毓的,愛屋及烏,倒關心起她這個當姊姊的來。
別人的好意,她不打算拒絕,此刻也不知為何,她心下有些歡喜,或許是太久沒人這樣關懷過她,哪怕初衷並非為了她,她也覺得頗為享受。
慕容縣主今天彷彿心情甚好,華服金飾的映襯下更顯春風滿面,胃口也相當不錯,擺在她面前的菜餚,每盤她都夾了一口嘗。
只聽她笑道:「柔嘉,還是你準備的膳食合我味兒,我素來不吃魚蝦,你也知道。」「縣主喜歡就好。」孫柔嘉答道。
為了備這一桌宴席,她可是費了好些心思的,差人去打聽這兒打聽那兒,就怕犯了慕容翎的禁忌。
「不過蘇公子彷彿食不下嚥呢。」慕容翎看了蘇篤君一眼,淺笑道:「好像連酒都沒
沾。」
「縣主面前,怕貪杯失儀。」蘇篤君從容答道,「倒是這紫蘇楊梅醃得不錯,方才下官吃了好些。」
孫柔嘉並不打算加入他倆的對話,只坐到一旁,靜靜聽著。
「也對,」慕容翎挑挑眉,「想那陳舉人就是貪杯誤事,不僅毀了自己的前程,還差點兒耽誤了蘇公子的前程。」
蘇篤君對此挑釁並不惱,依舊微笑道:「說來也奇怪,下官曾與陳大人同飲,倒沒覺察他是貪杯之人。」
「陳舉人一朝得意忘形,多喝了幾杯,也合常理。」慕容翎答道。
蘇篤君駁道:「陳大人曾說他不勝酒力,下官也見識過,果然是一杯便醉倒。」
一杯便醉倒?孫柔嘉凝眉,這其中似乎哪裡不太對勁,可她一時又說不上來……
「縣主覺得呢?」蘇篤君忽然問道。
「什麼?」慕容翎臉色微凝。
「一杯便醉倒的人,哪裡會多喝好幾杯9?哪裡還會酒後胡言,道出自己的秘密?」蘇篤君盯著她。
對了,正是如此!孫柔嘉幾乎要為蘇篤君的機智拍案叫絕。
「蘇公子想說什麼?」慕容翎有些亂了方寸,畢竟她太過年輕,有些心機,卻不夠沉穩,三言兩語質問她一下,便把持不住,「難道還有人會陷害陳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