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公子不在嗎?」孫柔嘉順口問道。
小暖怔了一怔,眼底似有警覺,隨後垂眸道:「公子出去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孫柔嘉看出她的反應,呵,這丫頭,看來是暗戀她家公子暗戀得緊了,她不過隨便問問,就把她當情敵了?
「小暖,你最近過得如何?」孫柔嘉索性與她聊聊天,「從清縣回來以後,你家公子待你還好嗎?」
「公子一向待奴婢很好。」小暖淡淡地答道,「多謝孫小姐關懷。」
她彷彿也不願意與孫柔嘉多聊,只低下頭去擺弄茶水,銀鐲子發出輕盈的聲響,一雙皓腕皓白如雪。
孫柔嘉忽然眼神微凝,那腕上……竟有一顆朱紅色的痣!
這丫頭該不會是……不,不會這麼巧,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小暖,你是哪裡人呢?原本姓什麼?」她忍不住問道,「可還記得自己的父母什麼樣子?」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倒讓小暖詫異,她與孫柔嘉四目相對片刻,隨後道:「不記得了,上次彷彿對孫小姐提過,我是自幼被賣到蘇府的。」
孫柔嘉心跳變快,這真的有可能嗎?眼前的小暖……會是她的妹妹孫柔敏嗎?
她思緒有些混亂,一時沒了頭緒。若在現代,大可馬上去做DNA鑒定親子關係,但在這個時代,如何判斷?
她盯著小暖瞧了又瞧,想瞧瞧對方與桑夫人有無相似之處,說真的也瞧不出什麼,不過兩隻眼睛一張嘴,清清秀秀的,再說桑夫人年輕時是什麼模樣,她也沒見過。
如果說,腕上有痣就是相認的根據,那也太武斷了些。
「孫小姐見諒,我來遲了。」此時豫國夫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孫柔嘉只得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堆起笑臉,起身給豫國夫人請安。
她施禮道:「前來討擾,給夫人添麻煩了。」
「別客氣,」豫國夫人搭著她的手道:「篤君出門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先跟我坐一坐,待他回來再跟他說話。」
「小女子是來拜見夫人的,」孫柔嘉連忙道:「公子在不在家,倒無所謂的。」
「你無所謂,我這個做姑母的倒有所謂。」豫國夫人意味深長地笑道。
一旁的小暖微微變了臉色,想來,是聽出了這話的意思。
「你們都下去吧。」豫國夫人對婢女們道。
小暖越發不高興,站在僕婢們中間,臉色尤其難看,然而只能乖乖地退下去了。
這微妙的感覺,孫柔嘉倒是明白得很。
「篤君都跟我說了,關於你家那間鋪子。」豫國夫人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道:「我這兩天想到了一個主意,卻是要委屈你家一下的,你可願意聽?」
「還請夫人賜教。」孫柔嘉點頭。
「其實這種買賣在朝中很多見,做這買賣的也不只你家。想來,是令尊不敢拂了楚太師的面子才做的這個生意,多半他也有些為難。」豫國夫人道:「不過楚太師也不缺你家一間鋪子幫他買賣,就算你家鋪子關了門,對他也無大損。」
「所以……該當如何呢?」孫柔嘉聽著有些迷惑。
「這樣吧,我也出一件東西,在你那兒寄賣。」豫國夫人道。
「啊?」孫柔嘉愣住,「夫人,這……」
「就這只鐲子吧,」豫國夫人隨便從身上退下一件首飾,「售價四十萬兩好了。」
「四十萬兩……」孫柔嘉身形僵了一僵。
「過兩天,會有人去給訂金,」豫國夫人道,「再過幾天,等那人去付尾款的時候,你就說,鐲子弄丟了。」
「啊?!」孫柔嘉大驚。
「之後我會勃然大怒,將此事告知皇上,說你家鋪子沒把我的東西保管好,這不過小事一樁,皇上不過責備你父親兩句,但你父親就可以順勢把鋪子給關了。」豫國夫人笑道,「之後,你家改做別的生意,或者把鋪子租出去收個月錢,都是好的。」
孫柔嘉恍然大悟。
這還真是一個妙法,不至於得罪了楚太師,又可全身而退,如此兩全其美之策,實在不知豫國夫人是如何想到的。
「多謝夫人,」孫柔嘉當即跪下道:「夫人大恩,我孫家永生難報。」
「別,別,」豫國夫人扶住她,「這法子其實也是篤君替你想的,我不過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孫柔嘉微微驚訝,蘇篤君嗎?果然是他....這一次,他的機智不僅讓她歎服,亦讓她深深感激。
孫柔嘉的眼圈微微紅了,心底像是被燙了一下,不疼,卻是讓她難以忽略的一股暖意。
她的表現,豫國夫人自然是看在眼裡,於是笑道:「篤君這孩子,從小到大沒見他為誰的事這般操心。」
「是嗎?蘇公子與舍弟一向交好……」孫柔嘉有些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她也不知他為
何如此幫她。
「只是為了孫大公子嗎?」豫國夫人話中有話地道:「我看著不像。」
不然呢?是為了誰?孫柔嘉覺得,豫國夫人是想多了,也不該誤導她去多想。
她與蘇篤君不過萍水相逢,沒多少交情,甚至沒說過幾句話,她不覺得除了廷毓,他還會為了誰去做這些事……
不過,她喜歡這種感覺,就算隔著遙遠的距離,就算不是為了彼此,但至少能惺惺相惜,有難時相助,這彷彿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
就像她在某一個春天,看著河對岸繁花盛開,就算無法採擷,只是佇足觀賞一陣,也足以心之悅然。
「篤君一會兒就回來,可以去他書齋等他。」豫國夫人又道:「他書齋裡有好些書籍字畫,孫小姐定會喜歡的。」
她憶起,在清縣的時候,她也曾經在他的書齋逗留。在那間書齋裡,他倆第一次單獨說話,時至今日,她還記得那日他的聲音,還有陽光灑在書架上,透下來的昏黃光線。
他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氣息,彷彿蘭蕙初綻,她不想用這樣的詞來形容一個男子,可他佩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