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孫柔嘉心不由一緊。
「那個……」小映欲言又止,「那個……」
「該不會是聘禮還沒到吧?」吉時已到,按說,也該來了。
「不不,姑爺已經送了聘禮來,足足幾十個大箱子,送禮的隊伍從街頭排到街尾,整個京城都轟動了。」小映道。
「那你還這麼慌張做什麼?」孫柔嘉笑道。
「可是……一直找不到老爺。」小映卻答道。
「什麼?」孫柔嘉愣住,「爹爹沒在正廳迎客?」
「都是大公子在迎客,」小映道,「鞠夫人陪著女客們在花廳飲茶,說好等蘇姑爺到了,一併出門相迎的,然而遲遲不見老爺的身影。」
「父親是否還在整理衣冠?」孫柔嘉蹙眉。
「鞠夫人已經前院後院都找過了,老爺真的不見了。」小映一臉驚恐,「小姐,你說,老爺會去哪呢?今天也沒見他出門啊……再說這樣的大日子,老爺不可能不說一聲就出門啊……」
「我去瞧瞧。」孫柔嘉起身道。
「不不不,小姐,」小映連忙道:「按理,你今天不能拋頭露面。」
「現下前廳的狀況如何?」孫柔嘉問道,「客人們如何議論?」
「客人們也是莫名其妙,」小映道,「本來桑夫人一直待在房裡,這會兒也由小暖攙著,到前廳來了。」
看來事情真的鬧得很大,她只怕孫仲堯不在,孫家便沒了做主的人。鞠夫人與桑夫人誰也不服氣誰,孫廷毓年紀又還小……
「小映,」她思忖片刻,吩咐道:「你去前廳,悄悄把蘇姑爺叫到我房裡來。」
「小姐?」小映一驚,「不妥吧……」
「憑你的聰明,定有法子把他悄悄叫過來,而不被人發現。」孫柔嘉道,「我有要緊的話要對姑爺講,你快去吧。」
「好。」小映猶豫片刻,答道:「奴婢遵命。」
小映連忙去了,過了半晌,終於把蘇篤君給領來。
蘇篤君站在簷下,並沒有進屋,孫柔嘉便隔著窗子與他說話。
「按規矩,咱們今天不能見面的。」蘇篤君笑道。
「隔著窗子呢,算不得真正見了面。」孫柔嘉答道。
「其實我素來不拘禮,」他道,「只是怕不吉利,心想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所以還是得守規矩。」
他如此說,可見對這門親事的鄭重,令孫柔嘉心中不由泛起一片暖意。
在這彷徨的時刻,有他在,她的心情也沒那麼忐忑了。
「聽見父親忽然不見了蹤影,孫柔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猜,大概與北松王有關。」他答道。
「北松王?」她疑惑這有何相干?
「聽姑母說,」蘇篤君壓低了聲音,「昨晚皇上宣了大將軍穆定波進宮,或許,要查抄北松王府了。」
「這……」孫柔嘉凝眸,「北松王究竟犯了何事?」
「聽說,染川的金礦出了差錯,有些金子不翼而飛了。」蘇篤君道。
「怎麼會?」孫柔嘉瞠目。
「金子究竟少了多少,我姑母也不知,總之數量應該很大,否則也不會驚動皇上。」蘇篤君道,「其實,我也知曉,平素他們開礦時私藏一些,皇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辦事辛苦,但此次竟動用穆將軍監視王府,可見事態嚴重。」
「那我父親……」孫柔嘉揣揣地道,「他會牽涉此事嗎?」
「原本我以為並無多少牽連,」蘇篤君道,「可今日岳父失蹤,我才恍然大悟,你父親脫不了干係。」
「那怎麼辦呢?」孫柔嘉急道,「會不會是皇上把我父親給囚禁起來了?」
「一開始,我也想過此種可能,但皇上一向看重我姑母,斷不會在今日就囚禁岳父,」蘇篤君搖頭,「好歹也會讓我們把這場訂婚宴辦完。」
「那……」孫柔嘉有些六神無主,「那父親會去哪裡?會在北松王府嗎?」
「北松王府已被穆將軍監視起來,斷不會讓涉案的人進去的。」蘇篤君道,「岳父若在那裡,我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
「所以……」孫柔嘉清楚,這只有一種可能了。
「大概是岳父聽聞了風聲,自己先逃出京去了。」蘇篤君與她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這可怎麼辦呢?」孫柔嘉抿了抿唇,「叫我如何跟兩位太太交代?現下前廳的客人又怎麼辦?消息傳出去,我們孫家還有何顏面?」
「你放心,」蘇篤君卻道,「方纔我已與廷毓商量了,一刻鐘之後,便讓他告訴賓客,說岳父因為欣喜過度,早起犯了頭疾,昏倒在院中,無人發現。現下被僕人救起,已請了太醫診治,今日訂婚宴暫緩,請各賓客先散去再說。」
沒想到,他急中生智,也算想出了一個對策。
這樣艱難的時刻,幸虧有他。他那聲「岳父」雖然叫得太早,但聽在她的耳裡卻十分欣慰。
「好,你去吧。」她輕聲道。
蘇篤君並不急著離開,而是推開窗子,伸進一隻手。
他半句話也沒有說,然而她很明白,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
她亦抬起手來,與他的指尖微微觸碰了一下。
一剎那,他的大掌立刻覆蓋了她的十指,緊緊地握著,停留了好幾秒,或者好幾分……
她不太確定,似是一瞬,卻似永恆。
隨後,依舊沉默無言,他的腳步聲遠去了,留下她依窗站著,心跳猶劇烈。
孫柔嘉忽然覺得,這一生就算陷在穿越時空的混亂裡,他也是這惡夢中唯一光明的存在,就像打遊戲時獲得的一張救命符,能助她屢屢化險為夷。
也不知父親此刻在哪裡,身上是否帶夠了銀兩?追捕他的人,是否會找到他的蹤跡?孫柔嘉不知道孫仲堯涉案有多深,然而她已視他為親生父親,這一刻,不由為他擔心起來。
這些日子,其實孫仲堯待她很不錯,她懂得感恩。
晚膳的時候,桑夫人與鞠夫人自然是心急如焚,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知曉的秘密告訴她們,所以她一直低著頭,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