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冷然倔強的神情,繆容青其實心下有怒,只是隱而不發。
他早料到耿歡會去找她,卻沒想到她為了耿歡,竟能犧牲到這種地步。
雖說明白她護著耿歡並非男女之情,可到底耿歡與她非親非故,過去又打著夫妻的名義一塊兒生活,見她為了耿歡用盡心計,不惜賠上自己,他怒氣更盛。
怒歸怒,可繆容青面上卻不露痕跡,俊朗面容依然掛著笑。
他啜了口酒,隨後一把將她拉近自己,俯首吻上她,將嘴裡那口溫熱的羊羔酒餵入芳腔!
冉碧心瞪大眼,雙手緊抵住繆容青的胸膛。
原以為他這孟浪的舉動,是真打算對她胡來,可當她觸及他眼中毫不掩藏的怒意後,總算明白他的用意。
他唇一挪開,她嘴裡滿是火辣辣的酒味,雙唇亦因他的吮啃,艷若春櫻。
拇指在她唇上摩挲著,他低垂著俊雅的眉眼,雖是笑著,眼中的怒火卻那樣熾盛。
她心下發慌,一把握住他手腕,軟聲央求:「你別這樣……我曾向誠王妃許誓,無論如何都會保住耿歡。」
「所以,你便不顧自己的安危,亦不顧自己的清白,打算色誘我?」
「那也要你看得上眼,才算得上是色誘。」她紅著臉替自己開脫。
「送你的信物可有收妥?」他驀然問及。
她微怔,隨即想起那只壓在衣箱底處的鳳凰紙鳶,遂又想起那一夜,他堅定不豫的許諾。
心,一陣緊縮。
迎上他星辰般璀亮的黑眸,她點了點頭,態度漸軟。「我知道你在氣我,可我知道你不會傷我,方會答應耿歡幫這個忙。」
「你真希望讓晉王把他弄出宮?」他淡問。
H也跟我不一樣,他就是個孩子,這宮中太多算計,太多骯髒的人心,他挨不下去了,就當是我求你了,幫他一回吧!」
他目光清冷,嘴角上揚,頗有幾分自嘲意味,道:「你怎麼就沒想過,我就是想幫他,才讓他當上這個皇帝?」
她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靈帝一死,那把龍椅之於我,不過是唾手可得,我卻偏偏讓耿歡坐上去,你只當我是想找個傀儡,怎麼就沒想過,我這是替耿氏江山守住最後一線。」
「你有什麼理由要為耿氏守住這一線?」她迷惘地問道。
繆容青未答,目光深沉的別開,投向他方。
總是這樣,他身上有著太多難解的謎,他不願開口,不願給線索,那便無從解起。
「不論你是存什麼心讓耿歡當上皇帝,我只知道,他不樂意。」
「他既然姓耿,又是誠王子嗣,樂不樂意都由不得他。」
「我當真弄不明白,你與誠王毫無交集,更遑論是與他有過什麼交涉,為何你每每提及誠王,便是這般仇恨?」
冉碧心總算將壓在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繆容青揚唇一笑,那雙眼眸卻好似一座海,此刻正翻騰著驚濤駭浪。
「你不懂,也無須懂。」末了,他如是說道。
見他無意解釋,她亦莫可奈何,只好作罷。
她垂下眼,莫名有些氣悶,卻又無處可發,繆容青察覺了,忽爾一把拉過她的纖手。
她心口一抽,抬眼望去,望進他廣復無垠的眸海;那汪海洋,太深沉,太複雜,藏著太多危險的慾望,以及永遠碰觸不到的秘密。
「我再問你一次,你真想讓耿歡離開宮裡?」他沉嗓問道。
在他嚴肅的凝視下,她慎重的點了點頭。
「好,今晚我不去祥寧宮。」
「晉王若叛變……」
「隨他。」
「耿歡能順利出宮嗎?」她知道,向他問這些是過於得寸進尺,可她終是忍不住擔心。
「這你得問晉王,我管不著。」他近乎冷酷地說道。
在繆容青心底,他只在乎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她。其餘的人,死活一概與他無關。
冉碧心清楚他性子,他願意幫她,不過問今晚晉王等人的舉動,已是最大容忍,她不該再奢求他會伸出援手。
「你要認清一件事,我是幫你,不是幫耿歡。」繆容青深望她一眼。
一股暖意,如同水上漣漪,在心底蕩漾開來。
冉碧心抽出手,替他重新斟滿酒,親手送近他唇邊,餵他喝下。
他一動也不動,只拿那雙眼深深地凝瞅著她,就著她的手喝完那杯酒。
她放下酒杯,拿起一雙金箸,夾了一塊羊肉兜子,親自喂至他嘴邊。
「色誘之前,先用手藝收買我的胃嗎?」他好笑問道。
「爾不喜愛我的手藝嗎?」她抿嘴笑,眼角微彎,一邊餵進他嘴裡,一邊假意歎氣道:「唉,當初我真不該一時客套請你吃那碗麵,誰知道這一吃,從此誤了終身。」
大手驀然握住她執箸的纖手,她一頓,看向他盈滿笑的眼。
她亦笑,暖意湧上心頭,眼眶竟些微泛潮。
在這座冰冷嗜血的宮廷裡,她死過一回,如今重活一遍,又受困於此,不同的是,這一次,有另一個人願意真心相待。
儘管他是繆縈的胞弟,是仇人的親者,亦是謀奪江山的逆臣。
可這個人,一心一意的待她好,甚至欲以後位相聘,她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
繆容青探手拿開她手上的金箸,並一把攏握住發抖的纖手,眸內那把烈焰,是熾熱的欲,清晰得教她不住發燙。
「你還有猶豫的機會,只要說一聲,我立刻走。」
「走去哪兒?祥寧宮?」她笑問,壓下頰上的臊熱,壯著膽說道:「我都說讓你誤了終身,你怎麼還聽不明白?」
他眸光深濃,語氣卻透著一絲冰冷,「這是為了耿歡?」
「如果那人不是你,你想我會答應耿歡嗎?」她眸子清亮,嘴角那彎笑,嬌媚如春花初綻。
他胸中一窒,手上一個使勁,下一刻,她嬌軟的身子已抱了滿懷。
強壯的手臂緊緊箝住她,大掌托著衣料之下,纖瘦卻硬直的背脊。他太清楚這具身子底下,藏著多麼強韌的一縷魂魄。
死過一回的人,早已無懼死生之事,視榮辱於無物,為了守護自己渴望守護的,什麼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