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了無再度出現,儘管已經十三年過去,歲月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然是一張娃娃臉配上蒼白的髮絲。
這一次他沒有受到刁難,馬上被恭敬的請進門,一進到櫻庭朗的房內,他一樣要求所有人都出去,然後關上門窗,拉下窗簾,讓房內一片漆黑。
這三天櫻庭朗是真的睡著了,他有時似在夢境中,有時則是完全沒有意識。
直到迴盪的咒語聲將他從睡夢中喚醒,他驚醒過來後就看見無盤腿坐在他床前的地板上,手指撥弄著佛珠,念著咒語。
他因為睡太久了,四肢麻鈍,他在床上躺了許久才掙扎著坐了起來。
這時了無也停止唸咒,起身來到床邊,用淡然的口氣道:「我能救你兩次,卻無法阻止第三次的發生,你必須救你自己,要不然你的生命將會在四十歲那年終止。這是輪迴,也是宿命,你自己造成的輪迴,你自己塑造的宿命。」
櫻庭朗安靜的聽著,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彷彿他早就知道,抑或是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他總是如此。
「你必須找到你要贖罪的那個人,她是你的救贖,如此一來你的遺憾跟罪過才會終止。」
「她是誰?」櫻庭朗啞著嗓音問道。
了無搖搖頭。「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我的道行尚淺,只能幫到這裡。」
櫻庭朗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有夢到她……」
他在夢裡看到了一個女人,她只是定定地瞅著他不說話,他想不起來她的長相,只記得那雙哀傷的黑眸……
「往南方的國度去。」了無說道:「這是我竭盡所能算到的,在日本以南的國度,她的輪迴在那裡,你必須去尋她。」
「我該如何知道我找到的人就是她?」光是要在日本找一個不曉得名字、不曉得長相的人都已經是個超大的難題,更何況她人還在國外?「我找到她之後又該做些什麼?」
了無只是告訴他,若尋到她,他就可以脫離四十歲的壽命限制,可他總在想真的只是這樣嗎?
「我知道的僅止於此。你們無須再尋我,若我們有第三次相遇的緣分,我自然會出現。」
第20章(2)
然後,直到現在,他三十歲了,十年過去他的身體倒是沒有再出現任何狀況,只是了無口中的她,他仍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當年他只把了無跟他說的話告訴祖父和母親,他身為櫻庭家族的嫡長孫,更是將來唯一的繼承者,他們當然無法接受他壯年早逝的可能,就算機會只有千萬分之一,他們也會傾全力把那個人找出來。
所以祖父才會要他在簽完合約後在台灣再多待一段時日,這些年來舉凡日本以南的國度他去了不少,台灣他當然也去過,他在各個國家停留時就順道學習當地的語言,現在的他可是精通不少國家的語言。
「岡田。」櫻庭朗喚來管家。
「是。」岡田山隨即推門而入。
他是櫻庭朗的隨身管家兼秘書,今年五十歲,能力一流且忠心。
「我們下禮拜前往台灣。」
「是。我這就去安排。」岡田山應道。
少爺不住飯店,也討厭喧嘩跟吵鬧,所以櫻庭家在很多國家都有置產,既然少爺要去台灣住一段時間,那邊的別墅就需要重新打掃整理,還要招聘短期的工作人員。
岡田山離開後,櫻庭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外頭一大片的綠蔭。
對於自己的生命是不是會走到四十歲就停止,說真的,他不是挺在乎的,不過他真的想找到夢境裡的她,不是為了延長自己的壽命,而是他想問她,為何她的雙眼會瀰漫著無盡的哀傷,那讓他每回想一次,心就會揪痛一次。
「阿嬤,我回來了!」閻修穗拉開老家的老舊木頭門,欣喜的喊道。
鄉下地方的好處就是到處溜躂都不用鎖門的。
她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到回應,她便自行進了屋,將她帶回來的大包小包先擱到矮几上,而後換穿拖鞋,啪搭啪搭的到隔壁鄰居家去了。
外婆的習慣是,在市場賣完菜後回家吃完午餐打個盹,就到鄰居家裡玩四色牌。
玩牌兼聊天打發時間,這就是鄉下人悠哉的生活。
閻修穗的老家位於苗栗最北端的三灣鄉,會叫三灣是因為中港溪在其境內形成第三個大灣,位於永和山水庫的水源保護區,鄉民大多都是客家人,民風純樸。
果然,阿嬤就在隔壁阿春姨家裡。
「阿嬤,我回來了啦!」閻修穗在外婆面前就是個愛撒嬌的小女生,她窩到外婆身旁,抱住阿嬤的胳臂。
「不要黏那麼緊啦,這樣阿嬤怎麼打牌?」
閻修穗的外婆關紅豆是個生性樂觀的人,今年六十五歲,由於長期務農,皮膚黝黑,不過她偶爾會畫上很紅的腮紅,頭髮也喜歡燙成跟黑人有得拼的卷度,再配上招牌小碎花衣褲,整個人很有喜感。
「阿嬤,我回來你不陪我喔?這一局打完就不要再打了啦!」
「啊你每個禮拜都會回來啊,我看你看到不是很想看了,還是打牌比較重要。」
鄰居們都很習慣她們祖孫倆這樣鬥嘴,但每次聽到都還是會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關紅豆從桌上抓起三枚十元硬幣隨手塞進外孫女的手中。「去去,去找阿惠買瓶飲料喝,我這邊玩完就會回家煮飯,你大概五點回來就可以了。」
閻修穗開心的收下錢,「謝謝阿嬤的零用錢。」她也知道不可能說動阿嬤不玩牌,她只是想找阿嬤撒撒嬌。
她離開阿春姨的家,先回家騎阿嬤的老爺機車,再去找小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陳阿惠聊天。
陳阿惠是家裡窮巴巴,閻修穗則是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她們在小學時期常常被班上家境比較富裕的女生集體欺負,因此建立起友誼,共同對抗那些霸凌她們的女生。
不過閻修穗覺得陳阿惠比她辛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