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入秋之前,華逸成親,迎娶了禮部尚書的孫女守妃伶為豫王妃。
范貴妃尚在養病,讓范恩帶著華千華前往豫王府祝賀。
豫王府到處懸掛著喜氣的紅燈籠,東路主屋的廳房全開,容納了進府祝賀的朝中官員,宮中樂坊助興,到處可聽聞絲竹聲。
與賓客敬酒中,華逸瞧見了亦步亦趨跟在范恩身邊的華千華,冷眼看著范恩不知道說什麼逗笑了她,教她掩嘴低笑,眉眼間難掩盈盈笑意。
而他,也笑了。
也好,只要千華開心就好……如果他護不了她,就讓其他男人護著她也好。
他卻不知華千華之所以能被范恩一再逗笑,是因為范恩不斷地說著遠在雎城時關於他的趣事。
她笑著,想著那時的華逸,不去想今晚成親的華逸,更不去想她的心,痛得如石磨磨過般碎得模糊。
四哥的大喜日子,她當然得笑啊。
成親很好,往後她就不會再妄想,甚至醜陋地想要搶奪不屬於自己的幸福,然而當席間有人打趣著說豫王爺不見人影,許是回喜房了,至此,她臉上的笑意再也撐不住。
「怎麼了?」范恩敏銳地低問著。
「沒事,只是人多,頭疼……」她喃著,已壓抑不了哭音。
「不如咱們先離開,我先送你回宮找御醫。」
「嗯。」
她任由范恩攙扶著,壓根沒瞧見幾步外的華逸怔怔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如果可以,他多想在這一刻拋下一切帶她走,然而……不行,母妃病了,已經禁不起大怒大悲了,眼前的局勢不允許他太放縱自己,而且,她想要相守的人不是他……他沒有任何理由帶她走。
死心吧,華逸,不屬於你的就放手吧!
入冬的第一場瑞雪降下時,范貴妃亡逝。
在范貴妃移靈皇陵後,華千華獨自一人站在東寧圔前,刺骨寒風迎面吹來,刮得她衣衫飄飛。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蕭瑟的東寧園,直到有人輕步來到身後。
「千華。」
「四哥。」她回頭輕喚著。
「……我去跟父皇說,讓你搬進豫王府吧。」瞅著她削瘦的臉龐,華逸壓抑著擁她入懷的衝動。
她輕揚笑意,搖了搖頭。「不用了,母妃走了,父皇心裡不好受,我在宮裡多少還能伴著他。」
「可是……」
「四哥,我不打緊的,還有很多人陪著我。」頓了下,她笑著道:「我還有很多針線活要忙呢。」
「針線活?」
「青齡說,雖然我是金枝玉葉,但禮總是得守,成親要用的鴛鴦被還是得要自個兒動手繡,才能討個好采頭。」
華逸僵硬地調開目光,啞聲道:「還那麼久的事,何必急在這當頭?」
「不算久,這個年快過完了……母妃已經幫我定下婚期,就在後年的三月,鴛鴦被上的交頸鴛鴦,我真不知道要繡到什麼時候。」她雖有雙巧手,但是針線活真的不行,差勁得連自己都看不下去。
華逸走到她面前,替她擋去了迎面寒風。「千華,最遲明年二月,四哥便要帶兵支援北方霧城,也許你出閣時趕不回來。」
「……怎會?」
「如果四哥趕不回來,你不會怪四哥吧?」
華千華想握他的手,可一想起之前拉他的袖角被他抽開,便教她忍住了慾望。「四哥,這回戰事險嗎?」
「不險。」
「你從不說老實話。」她微惱道。好端端的怎麼又鬧起了戰事……「為什麼非得你去?朝中將領不少,為何每有戰事便要你支援?你平時忙著操演,忙著移防,軍務已經夠繁重了。」
分明是有人蓄意要調他離京的,不是嗎?他貴為豫王,哪裡會需要他老是領軍支援邊境?
華逸淺淺噙笑。「你倒是清楚的緊。」不管怎樣,她至少是在意他這個四哥的。
他並不在意皇后一派要如何對付他,他擔心的是他不在京城,怕她獨自在宮裡會著了道。
「母妃尚在時常叨念,說你總忙著,不知道何時才能有子嗣。」雖然,她壓根不想知道他何時會有子嗣。
華逸臉色有些不自然,轉了話題道:「要是怕我冷落你四嫂子,你就到豫王府吧,畢竟我這一趟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京。」
「四哥……」她不想去。守妃伶是個好姑娘,問題是她,她內心藏著醜陋的嫉妒,她壓根不想跟她相處。
「就當四哥求你,去幫四哥照料那些花草吧。」
「可是父皇會答應嗎?」
知道她動搖了,華逸笑瞇眼道:「我去求父皇,父皇定會答應的。」
再跟她聊了會,他便直接走了一趟南天宮,得到了皇上首肯,正回頭要跟她說這好消息,一出殿門卻遇見了華透。
「四弟怎麼不乾脆求父皇廢了千華的封號,將她貶為平民?」
華逸冷冷瞅著他,噙笑道:「三哥他日登基後會將親生女兒貶為平民?」
華透揚起濃眉,笑問:「四弟認為父皇會將皇位傳給我?」
「三哥,我不爭的,該是你的就拿去吧。」他遵守著母妃的教誨,只求讓他和千華各自婚嫁,保住千華。
第六章 朝中變天了(1)
翌年正月過後,華逸頂著漫天風雪,領軍支援霧城。
而住進豫王府的華千華卻是渾身不對勁,只因守妃伶待她太過和善,儼然視她為閨蜜般的親近,話題總是繞著華逸。
她看得出來,守妃伶已經愛上了華逸,每每提及華逸便難掩嬌羞,任誰瞧了都覺得守妃伶天真惹人憐愛,然而,她體內的嫉妒卻不斷地發酵著。
看守妃伶念著華逸寫回的家書,不過就是短短幾行字也能教她開心數日,華千華鄙視著……鄙視著厭惡她的自己。
好幾次假藉著入宮探視父皇而避開她。
然而,卻也在入宮探視父皇時,發覺他衰老得極快,慢慢的,已臥床不起。
她曾經偷偷替他診了脈,卻暗惱自己診脈真的不行,壓根診不出他這脈象到底意味著什麼,只能大膽臆測恐怕是有人等不及要搶皇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