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羽璇沉痛閉上眼,此時她無暇評論車家的家務事,她覺得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什麼都沒發生。
她多麼希望——那些驚心動魄,只是惡夢一場。
*
三天後,神色憔悴的金毓賢單槍匹馬找到汪家來。
「這是二十萬美金,請汪太太笑納。」
「車太——不,金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汪母看著她放在茶几上的支票,驚訝又不解。
「不好意思,我……我沒有別的選擇,希望汪太太成全。」金毓賢低頭哭泣,不時拿著手帕拭淚。「赫凡發生這樣的事,把我嚇掉半條命,他爸爸更是氣到差點中風,為了我沒阻止他上山這件事對我很有意見。還有車夫人她……更利用這件事製造事端,我實在被逼到沒辦法了,我的壓力好大……」
「你們車家的豪門恩怨,關我們什麼事?」汪母氣憤地打斷她的話。
汪母約莫瞭解金毓賢口中的「沒辦法」是什麼意思,雖然從她的一番話裡實在聽不懂她到底想怎樣。
「對不起,我知道我要求過分了。」金毓賢把那張支票拿起來,慎重交到汪母手中。「這是我能力範圍內最大的誠意,我希望你能帶著女兒離開赫凡,至少讓他痊癒之後找不到你們……求求你,我只有這個兒子,他遇到這樣的劫數,只有你們能救他……」
「憑什麼?你憑什麼要我搬家?」汪母氣忿咆哮。「腳長在你兒子身上,他要來找我女兒誰擋得了他?你是他的媽,有本事你阻止他啊!沒道理反倒要求我們搬家,這什麼世界嘛!」
「汪太太!」撲通一聲,穿著高級套裝的金毓賢跪在汪母面前,哭泣哀求。「算我求你,我知道你一定忿恨不平,一定也在恥笑我是個沒用的軟弱女人……可是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赫凡!現在車金祺夫婦已經對他很不滿了,就算赫凡好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願意讓他接掌『東兆』……」
「唉,金小姐你快起來吧!我擔待不起。」汪母真是沒想到豪門這麼複雜。「你家裡的事,我不便過問。你我都是做媽的,都是為了孩子好。如果你兒子懂事,他會聽你的,犯不著犧牲我們啊!」
「汪太太,我生的兒子我很瞭解,赫凡是個死心眼的孩子,他認定的東西就不會放手。我……我不能眼睜睜看他為了兒女感情,而放掉大好前程。」
「這……」汪母很為難,她不認為她們母女需要為了不相干的車赫凡,改變已經安穩的生活。
「汪太太,你也知道『商人重利輕別離』,車金祺現在只留赫凡這個兒子在身邊,赫凡聰明又能幹,我相信他的能力足以統領東兆,偏偏有人不讓他好過。
車夫人是怎樣的角色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兒子沒望,才勉為其難認了赫凡,現在赫凡出事,她更可藉機慫恿車金祺去外面找個兒子……同是女人,你可以站在我的立場,體諒我的心情嗎?請你可憐我這個沒用、只能攀附兒子活下去的女人,給我一條生路好嗎?汪太太,我求你…」
「金小姐,你、你這根本是在為難我嘛!」汪母慌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打發這淚眼汪汪的可憐女人。
「媽,你就答應金阿姨吧。」本來在房間裡休息的汪羽璇走出來,清清楚楚對母親說:「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去找杜叔叔嗎?不如我就去美國找杜叔叔吧。」
「羽璇,你真是個好孩子!」金毓賢感動地抱著汪羽璇,感激涕零道:「金阿姨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善解人意的乖女孩,老天爺一定不會虧待你,一定會給你個好夫婿的!」
看到這景象,汪母除了搖頭歎息,也沒別的話好說了。
山難後不到十天,汪羽璇尚未從這場驚天動地的災難裡恢復過來,就在母親及美國的杜叔叔安排下飛抵紐約,開始全新的生活。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她刻意孤立自己,堅持不與杜叔叔同住,而選擇住在學校宿舍裡。
她讓自己像個設定好的機器人般規律上課、下課、吃飯、睡覺,強迫自己完全融入當地的人際與生活圈,完全不講、不聽、不看中文,也不接觸任何來自台灣的訊息。
如此她才能徹底埋葬過去,將與車赫凡的那段記憶重重上鎖,永遠不再想起。
對汪羽璇而言,在自我放逐的異鄉生活裡,唯一一扇向著藍天,可以供給她心靈陽光的窗口,只有在日本留學的昔日姐妹淘——奚心璦。
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收到奚心璦從日本寄來的可愛小東西,或者她也會拍些實習作品,把一些很搞怪的髮型和化妝拍成照片給她笑一笑。
汪羽璇把所有的苦悶、忿懣都化為寫給奚心璦的文字,隨著信件漂洋過海到日本,把沉痛的過往葬送在海洋中,換來心靈的平靜。
從飛離台灣那天開始,汪羽璇心裡很清楚,她和車赫凡就像汪洋大海中偶然交會的船隻,擦身而過之後各有各的方向,只有漸行漸遠,不可能再有相會的時候。
幾乎算是被迫離開台灣的汪羽璇,在美國的生活也漸入佳境,她一度以為以後的人生都會在美國度過,既然她對台灣已無眷戀,不回頭也理所當然。
第3章(2)
「羽璇,你真的甘心讓車赫凡永遠不知道,在他生命裡曾有你存在過?甘心讓車赫凡像個傀儡一樣任人擺佈?你們之間,難道真要這樣子不明不白算了?他是一個人,不是一條狗!他們沒有資格剝奪他選擇的自由!」
宋傳偉坐在學校的如茵綠地上,以平靜的語氣說著汪羽璇聽不懂的話語。
他在台灣完成大學學業,因為擁有外國國籍可以不必服兵役,而為了打探到汪羽璇確實落腳的學校,宋傳偉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經由各地台灣同學會,才得知她在離紐約市還有大半天車程的知名大學商學院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