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心機男ソ小茉莉(下)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5 頁

 

  聽鈞頏說著那些陳年舊事,他才理解自己犯下多麼離譜的錯誤,他剝奪了賀巧眉的幸福,讓她的愛情正式走入悲劇。

  但是,他心知肚明,即使從頭來過,自己仍然會做同樣的選擇。

  人類是經驗的動物,母親的經驗教會他,維護婚姻,必須無所不用其極,手段不夠卑劣,便會淪為婚姻市場裡的失敗者。

  所以,他卑劣了。

  歎氣,他起身調高冷氣溫度,拉拉棉被,把床上的小女生緊緊包裹。

  坐回病床邊,他碰碰她冰涼的雙頰。很冷吧,在炎熱的台灣長大,她是寧願睡在夜空下,也不肯在人工溫度中長大的小小茉莉花。

  她的臉色仍然蒼白,醫生說她得了肺炎,也只有蔣焎那個白癡才會認為她的體溫是疲勞過度所致。難怪她恍神,難怪她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也難怪她答非所問。

  牽起她的手,紗布還包著,他想像粗釘子扎進她手掌裡的畫面,心一陣刺痛。他翻翻她的手腳,有大大小小的擦傷,是跌倒嗎?不知道,但他心疼她離家出走那晚發生的所有事情。

  蔣焎說她一直以來都堅持不哭,一面說自己可以撐下去,一面掐著大腿,逼自己撐下去。

  把委屈往肚子裡吞是不符合人性的行為,就算她不聰明,也應該學會,痛,一定要說出口才能減輕,委屈,一定要找到堅固的肩膀靠上去才能安心。

  「以後,不准你發傻了。」蔣擎輕撫她乾涸的嘴唇輕聲說。

  蔣焎說他的感覺叫做愛情,那麼,她對他也有愛情嗎?那天,她說:「我要你,我想你,很想、很想你。」

  這些話,是真心還是發燒後的胡言亂語?他不確定,但他有自信,有把握讓她愛上自己,不管她心底對他有多少氣恨。

  握住小今的手貼在自己頰邊,蔣擎慢慢說話,像個十六歲的青少年,訴說著積壓在胸口的多年委屈。

  「我錯得很過份對不?我把你母親當成我的繼母,相信她一旦出現,姊姊的婚姻就和我母親的一樣岌岌可危。一個男人一顆心,姊夫哪來的愛情分贈給別的女人?

  「我知道我的角度不客觀,對你而言,姊姊才是『別的女人』,可是姊姊付出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姊夫的感情,他們的關係正漸入佳境,怎麼能夠姊夫恢復記憶,就讓姊姊所有努力全成了泡影?我很抱歉……」

  接著,他說了父母親離異,說了青少年時期,他的恨、他的不平,提到母親和妹妹的死,仍舊滿腹心酸與怨懟。

  這些他從來不曾說出口的話,聽得病房外的男男女女好傷心。

  蔣焎看著蔣欣,輕輕擁抱她。

  原來蔣擎是這樣想的,難怪他恨他的母親和兄弟,難怪他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藩籬,不准他們這些「外人」越雷池一步。

  「對不起。」他輕聲對蔣欣說。

  蔣欣頻頻搖頭拭淚。她知道阿擎的委屈,但大人之間的難解習題,誰都無能為力……那個時候她夠大了,大得能理解父母親的婚姻是一場嚴重錯誤,就算沒有阿焎的母親,父親和母親要天長地久……談何容易?

  「對不起,我不該怪阿擎。」喬宣握住妻子的手。

  一個驕傲男人刻骨銘心的疼痛,誰捨得怪罪?

  好友的懺悔鈞頏也聽見了,他只能喟歎,愛情是多麼簡單又複雜的東西,身為現代人,除非有足夠的抵禦能力和勇氣,否則別輕易嘗試。

  姑姑的苦、阿擎母親的慟,是誰讓她們的人生苦頭吃盡?

  病房裡面,蔣擎落下清淚,那是青春期時他不准自己掉下的淚水。

  他畢竟是對的。痛,一定要說出口才能減輕,委屈,一定要找到堅固的肩膀靠上去才能安心。

  小今的肩膀無法出借,但她的手貼著他的臉,給足了安慰。

  「芒果青我快吃光了。我特地把它們冰在冷凍庫裡,結成硬硬的冰塊,怕自己一次吃太多,一下子就沒有了。

  「我只肯在想你想得無法入眠的深夜裡,才捨得讓自己品嚐一小口,可是,它還是在迅速消失當中,我不禁想問,是我想你的次數太頻繁,還是你太小氣,給了我過多的思念卻又給太少的芒果青?」

  這些話,他連對自己都不肯承認,卻對意識不清的小今說盡。誰說,愛情不能改變一個人?

  「茉莉花茶我動都不敢動,把它放在辦公室的抽屜裡面,偶爾拿出來看一看、聞一聞。你說,你母親和我姊夫之間的感情是茉莉花,我們之間的,又何嘗不是?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折下幾朵嬌嫩純潔的茉莉花送給我?我在茉莉花香裡入睡、在茉莉花香裡清醒,在我眼底,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小小茉莉。」

  沉默的他變得多話,斷斷續續說著他們的過去,一段一段敘說的同時,猛然發現他們的相處只有短短兩個月,卻有那麼多說不完、回味不盡的故事,而且,每一段都甜得泌出蜜汁。

  「我根本不敢相信,刨鱗片、挖肚子,你三兩下就把魚架到火堆上面烤,這是原始人才辦得到的功夫,你是從哪裡學來的?你總說吃飯皇帝大,我不同意,對我來說,賺錢才是皇帝大,但是在你身上,我學會享受吃的樂趣……」

  小今聽見他的話,淚濕枕畔。

  她在他說到母親的故事時醒來,可是不敢睜開眼睛,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怎能拿他受過的傷來恨他?何況他說了呀,他說在他眼底,她是小小茉莉,他說她給了太多思念卻又給了太少的芒果青……

  他對她,有一點點心動、一點點心悸對不對?

  不,不是這樣的,千萬別想太多。她立即提醒自己別忘記,有個女孩叫做芬蒂,那個人是他的未婚妻。

  他出現,是因為蔣焎告訴了他事情始末,他知道她沒有非份想法,知道她頓失親人、無依無靠,知道他的指控純粹是子虛烏有,他有濃濃的罪惡感,急著得到她的原諒,只是這樣而已。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