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心機男ソ小茉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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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你是跟來要禮物,還是想跟我說再見?」

  「要禮物……就是為了不想說再見嘛。」嘟著嘴,她輕輕說。

  沒有心機的她,一下子就露了底,看向他的大眼睛裡蓄滿淚水。

  「笨蛋。」

  他開口,忍不住地伸出大掌將她的頭攬進懷裡。

  他再沒說其它的話,但小今認定了他的動作,那個動作的意思就是——笨蛋,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幹什麼依依不捨。

  於是,她在他懷裡笑開懷。

  她知道,他會回來,會帶回籃球鞋、維骨力、熱狗和……她送給他的倒地鈴。

  叮鈴叮鈐,她壓兩下手鈴。

  前面沒有行人、路上沒有來車,她按鈴聲純粹為了心情高興。

  蔣擎會回來,肯定會!

  茶也清耶水也清呦清水燒茶獻給心上的人

  情人上山你停一停情人上山你停一停喝口新茶表表我的心

  當她扯開喉嚨大聲哼歌時,突然,一陣不在預期中的天搖地動震撼了寂靜的午後光陰。

  她的把手沒握好,東拐西拐,腳踏車直接摔進路旁的溝渠裡。

  她站不起來,及腰的水把她的衣服弄濕了,她猛地灌進兩口水,掙扎著抓住旁邊的水泥地。

  她全身都痛,明知道受傷了,卻沒有時間去檢視自己的傷口,因為……最可怕的一幕正在她眼前延展。

  她眼睜睜地看著路在眼前斷成兩截,破碎的柏油路面以一種猙獰的面目回望她,她手中握住的水泥溝牆瞬間分裂,路邊的樹木倒了,轟轟,幾聲劇響,遠處樓房也跟著倒塌。

  尖叫聲、哭號聲,聲聲打進她耳膜,像深山裡的暮鼓晨鐘,震撼著她每一根神經。

  短短幾秒,大地撕裂了自己,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怎麼會、怎會天地變色?前一刻,她還高高興興哼歌,怎麼會……

  終於,土地停止搖動,她踉踉蹌蹌從溝渠裡爬出來,想拉起水渠裡面的破爛腳踏車,但使盡了力,卻辦不到。

  放棄了,她跛著腳,往家的方向跑。

  外公外婆和媽媽都跑出來了吧?他們家的房子很堅固,外公常常自豪說,他的房子沒有偷工減料,都是用最結實的鋼筋水泥蓋起來的。

  沒錯,她的家才不會有事,她得快點回去,免得外公外婆擔心,媽媽一定又要念她是野猴子了,太熱天的不在家裡待著,成天往外跑。

  跑著跑著,看見路斷了,她得手腳並用,繞遠路、攀爬著變成小山谷的柏油路才能回家。

  回家……怎麼變得困難重重?

  她恐慌憂鬱,在心底重複吶喊:媽媽別擔心,我在這裡,我沒事,我馬上回去!

  人家都說母女連心,媽媽一定可以聽得見她,一定知道她平安無事。

  小今越跑越觸目驚心,阿發嫂家的房子全倒了,嬌姨家半倒,連洪伯的警察局也夷成平地。

  她應該停下腳步去看看他們需不需要協助,但是,真對不起,她沒辦法呀,她得趕快回家,讓外公外婆看到她,好小孩不能讓長輩替自己擔心。

  她越跑越快,小腿上面婉蜒著幾道紅色鮮血,細細地、密密地交織,像張網子,網住了她前進的腳步。

  跑啊,再跑快一點,不久就可以看到家了!外婆肯定會站在門口等她,媽媽絕對會著急得跑到外面大喊小今、小今……

  「媽媽,小今在這裡,再等一下下我就到家了!」她對著空無一人的道路大喊。

  倏地,她停下腳步,發怔。

  通往家裡的小徑斷成好幾截……啪地,她的神經也跟著繃斷了。路變成這樣,那家呢?家還在嗎?

  阿發嫂的家、嬌姨的家……小今的家……

  不會不會的,她猛搖頭。對啊,她在想些什麼啊,她的家沒有偷工減料,是外公督軍,一磚一瓦慢慢蓋起來的,怎麼會禁不起短短幾秒的震動?對啊對啊,幸好他們家的房子是鋼筋水泥、真材實料,地震水災風災通通都不怕。

  房子沒問題的,是外公太固執,她早就跟外公說得到鄉公所申請馬路拓寬,都是外公說這條路只有我們家的人會經過,幹麼把路拓得那麼大,浪費國家公帑。

  瞧,她是對的吧,路斷成這樣,下次舅舅、表哥們回來,車子肯定開不進去。

  她爬過路邊的果園,從那裡找路回去,很多樹都倒了,未熟的果實落了滿地,她非得發揮她小猴子的超高本領才能穿山越嶺,回到家裡。

  待會兒她要跟外公炫耀,誰說當小猴子不好啊?

  她一面爬一面自言自語,她有很多話要跟媽媽講,如果媽媽擔心爸爸回來找不到路的話……

  她摸摸口袋裡的存款簿,很好,還在,她願意把錢貢獻出來,再蓋一條一模一樣的路,到時,爸爸就不會迷路了。

  終於,她回到家裡了,正要鬆一口氣,可是擺在眼前的,那個讓她引以為豪的家……怎會變成斷垣殘壁?斷垣殘壁……那個斷垣殘壁是她的家嗎?會不會她繞錯了路口,走錯方向?

  視線掃過,她看見木頭做的、被砸得稀巴爛的小鳥信箱,看見被房子壓垮的桑樹,鏤花欄杆變得歪七扭八,兩層樓的房子傾倒……

  「媽!」

  霍地,尖銳的大喊從她喉嚨裡爆出,她從不曉得自己的聲音這麼可怕,她害怕、恐懼,無助的顫慄在她全身各處發作。

  「媽!」她放聲大喊。

  回應她的,是一片死寂。

  *

  第6章(2)

  頭靠在飛機窗上,幾千公尺的俯視,小今再也看不見故鄉家園,窗外只有白茫茫的雲層,隱住她的思念。

  半個月,她恍恍惚惚的活過來了,卻仍然沒辦法把那些畫面做一個完整的串連,只有偶爾,一個畫面跳出來、一個畫面跳出來,刺激著她的痛覺神經,扯緊她的心。

  媽、媽……她雙手用力扒著,那些磚啊、石啊,那些她以為可以保障家人安全的鋼筋水泥,無情地覆蓋住她的親人。

  它們摧殘著她的手心、五指,鮮血滲出來、疼痛越來越重,但她只是一心一意想著,石塊下面的外公外婆和媽媽,更痛、更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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