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府的拜帖?去交給二公子處理吧。」薛明君看也沒看。他要去何家住幾日,已經安排了二弟幫著處理府裡的事情。
「門房說送帖的人指名要公子收。」暗香一板一眼地說。
「什麼拜帖,這麼奇怪?」何如玉一臉迷茫。
「是給公子的,我沒看。」暗香把東西遞給薛明君,「我先下去了。」
「去吧。」薛明君也覺得有些奇怪,接過來之後,隨意打開了拜帖,只看了一眼,表情就變了,又隨手合上,「沒什麼,一個朋友。」
「是有急事嗎?」何如玉沒看拜帖的意思,還在打理桌上的東西。
「沒有。」
「那就好,還怕突然有急事。嗅,什麼味道?好香。」突然聞著瀰漫在空氣裡的一股香味,她又起了好奇心,「這拜帖怎麼還有一股香味?」
「沒什麼。」薛明君面無表情,想把拜帖收起來。
他的反應實在反常,她越發想看,「這香味真好聞,怎麼是拜帖發出來的?」
「真沒什麼。」
「不會是公子有什麼秘密吧?」何如玉打趣地說道,打量他手裡的拜帖,「若真有秘密,我就不看了。」
薛明君的身體僵了一下,拿走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終還是把東西遞給她,雙唇翕動,還想解釋什麼,「你看了不能胡思亂想。」
何如玉壓根沒注意他說什麼,只看了幾眼就奇怪起來,「這拜帖怎麼只有一首詞?拜帖人是誰都沒寫清楚。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剷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這詞……」念完才意識到什麼,她登時瞪大眼睛。
在她握著拜帖的手指下面,赫然有一抹女人的脂粉留下的痕跡。盯著那抹可疑的胭脂痕跡看了半天,她滿臉緊張地望向薛明君,「這詞會是誰寫給你的呢?」
臉色湧出些窘迫,薛明君又把拜帖拿回來,隨手撕了,「沒什麼,許是送錯人了。」
「應該不會的,都找到府上來了,總不能送錯。」何如玉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的猜測,忍了一會,還是小心翼翼說出口,「這是一個女子寫給公子的吧。」
薛明君一言不發,看她一眼。
這就是默認了,一瞬間,何如玉說不出她是什麼心情,胭脂痕跡,還有泛著曖昧氣息的香味,這一切都讓她緊張,又覺得是她多想,許是誤會了。努力說服自己那些懷疑是錯的,她笑了笑,「字還是很好的,娟秀小楷,只是詞選得不好,有些太艷俗了,不適合寫來送人。」
「是嗎?」薛明君鬆了一口氣,他慶幸眼前的小女人這樣單純,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公子不覺得嗎?」
「是很艷俗。」
何如玉小心翼翼地捕捉他的表情,「只是不知道那人為什麼寫這樣的詞送給公子,莫不是訴衷腸?」
薛明君僵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她毫不遮掩的好奇弄得無措。
看出他的緊張,心裡很失落,可又只能微笑。何如玉不想再多問,「算了,既然沒寫日子,大概是不著急見到公子的,你還是先陪我回家吧。」她說完,轉身往桌邊走,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她的臉上現出幾絲寂寞,她不想,也不敢多想,只是珍惜此刻得來不易的美好。
在她身後,薛明君的心情莫名複雜,就這樣問了幾句,沒了,她居然就只有回家這麼一個念頭。
聽何如玉這樣講,薛明君難掩驚訝,原以為何如玉會生氣,就算不發脾氣,也該暗暗賭氣,可眼前人的臉上還帶著些微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乎送拜帖的人是誰。努力觀察她的表情,似乎被他猜中,何如玉根本沒有不開心,薛明君的心情倒是莫名的不痛快起來。
薛明君覺得自己簡直是病了,還是腦子有病,哪個男人招惹了這種風流事,被內院的女眷發現,不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陪笑臉,想著別鬧大。要是能遇到一個大度又不計較的,簡直都要求神拜佛,可他這是怎麼了,怎麼看何如玉大大方方的,不生氣、吵鬧,反而他就不爽快起來。
薛明君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好像是覺得這樣的何如玉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明知自己不該繼續說這件事,他還是糾結著眉頭,問她,「你不想知道是誰送來的嗎?」
何如玉努力維持笑容,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女人的東西,可若是追問……想到和眼前人好不容易修復好的關係。她暗自歎氣,還是決定當作一切沒發生,「既然是公子的朋友,如玉就不該多問,說不定是玩笑。」看她溫柔似水的模樣,薛明君的臉色更黑,「如果不是玩笑呢?」
「公子……」
「如果我說,這首詞出自一位青樓女子之手,她這是邀我去做入幕之賓,你還會當作玩笑嗎?」
心中的懷疑成了真,何如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卻不知道說什麼,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她剛才不是沒懷疑的,那股香味、那首詞,還有詞中的深意,分明是一男一女月下私會的寫照,若是有女子這樣大膽的對男人示愛,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雖然很少出去見世面,可並不傻,因為多病,偶爾出去,也都是馬車進、馬車出,看不到什麼新鮮。可妹妹何如瑩愛玩,什麼騎馬、射箭、逛戲院都不在話下,還有一樣不能對人言說的愛好,那就是逛青樓。
在何如瑩陪她閒聊的話中,換一身男裝逛青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為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那裡面有附庸風雅的男男女女,也有生性高潔,卻淪落風塵的苦難女子,她們有的高貴,有的放浪,實在是大千世界的小小寫照。
在何如瑩的形容中,那地方美人如雲,美酒佳釀數不盡,是男人的銷魂窟。裡面的女子有的美,有的醜,有才華的、鄙陋不堪的、只愛錢的,全都有。可她們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女兒更大膽,敢愛敢恨,愛得熱烈、直接,嬉笑怒罵皆是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