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殿下的客人,怎麼穿得比她們這些奴才還不如。
其中有個燒火丫頭在看見姜凌波的面目時,除了一臉不敢置信,張大嘴之餘甚至悄悄的用髒袖子擦了擦眼。是娘子……
「潘大娘,這位娘子要來灶上做吃食,把鐵鑊拿出來。」
叫大雁的內侍是服侍在王爺身邊的人,地位看起來比這些廚娘又高上許多,他一發話,只見一個約四旬的領頭人便站了出來,指使其它人去把大雁要的鐵鍋找出來。
姜凌波眼看幾個大灶、三四個火眼都在蒸煮著食物,一刻離不了人,便道:「不打擾大家幹活,留個無用的灶眼和燒火丫頭給我打下手便是。」
這些快有一個人高的大灶可不同於自家小院,灶眼燒的都是柴草,很不好對付,別說她不方便,那爐膛裡的火苗動不動就從燒火風門口噴出來,濺人一身火星,再一個不注意,沒及時添柴,灶裡的火又悄悄沒了。
胖胖的領頭廚娘在告罪後就讓其它人回到各自的崗位上,該幹啥都幹啥去,肥肥的指節隨便一比。「阿奴,你來給這位娘子燒火。」
阿奴便是那個拭淚的丫頭,聞言,她小碎步跑了過來,眼裡帶著期待和希冀的火苗,可惜接觸到姜凌波那無甚波瀾的眼神後火苗便熄滅了。
一見阿奴過來,大雁就退到了門外。
「就勞煩你了。」姜凌波太清楚自己只來插花的,對人秉持著應有的禮貌,對她來說眾生平等,就算身為奴婢也是份工作,重點在於老闆好不好,有沒有終身俸可以領的差別而已。
這裡的人蓄奴成風,只要家中經濟還過得去的,普遍都有幾個男奴女婢在使喚,她雖是良籍,就算有著比這些奴婢高級上那麼一點的身份,她也做不到頤指氣使,畢竟她來自沒有誰就比誰低一等的現代社會。
「娘子喊奴婢阿奴便是。」經年累月在灶口忙活,她沒有十幾歲少女該有的粉嫩肌膚,被煙熏得有些黑,那雙過度勞動的小手也十分粗糙,此時她低垂著頭,看得見雙丫髻上都是灶灰。
姜凌波朝她招手,「我想在灶上做點東西。」
「娘子需要什麼儘管吩咐。」
娘子這是在替她撣……撣灰嗎?自己髮際和肩上散落的塵灰以可見的速度掉了下來,她還感覺得到娘子溫柔輕快的手……忽然她就鼻酸了。
「沒事……大妹子先幫我找些生茶和生米來可好?」
阿奴忙不迭的點頭,同手同腳的去張羅。
姜凌波先把米掏洗了,然後在鐵鍋放下少許的油,米倒下去,鍋鏟飛快的翻動。
「娘子,這花生是什麼?」姜凌波索要的食材裡有這麼一樣,阿奴見姜凌波忙著,問得百般小心。
「唔,它好像又叫長生果,也叫番豆,如果沒有也不打緊,只是香氣要略微打折一點,無傷大雅。」她瞄了眼已經被阿奴快手快腳找來的各種材料,也不在意。「要不你先把石缽裡的生茶舂碎,越碎越好。」
姜凌波慢半拍的想到,這時候,花生這玩意還真的沒有,那可是明末清初才大量出現的東西。
她一邊說一邊將炒好的炒米盛了起來,也不怕燙,她隨手抓了一小把遞給阿奴。
「嘗嘗看。」
她們一人一僕在這裡忙活,別以為廚房裡諸多的眼光並不關注,尤其炒米的香氣可不輸其它食物噴薄出來的味道,那些個剁肉的、調味的、拈菜偷吃的,都齊刷刷的轉過頭來看她們。
阿奴在廚房有一段日子了,哪裡感受不到友善還是不友善的目光。
扛不住壓力的她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姜凌波遞過來的炒米,她只是個燒火丫頭,哪有資格嘗什麼味道。
姜凌波才不管,「你不幫我嘗味道,我哪知道火候夠不夠?米粒熟了沒?趁熱吃,涼了雖然滋味不一樣,不過我還是覺得熱的好吃。」
這丫頭瘦得可以,這裡的廚娘每個都有一身顫顫的肥肉,怎麼獨獨這小丫頭瘦成皮包骨。
阿奴看著姜凌波的笑,傻傻的就把炒米給吞了。
炒米外酥內軟香甜可口,她邊吃邊想著,有多久沒有人這樣對著她笑、給她東西吃了,真好。
她吃過炒米,忽然靈光一現的想起什麼,甩了手往廚房放乾貨的地方跑去,蹲下身,從邊角扒拉出一小麻袋的事物,解開後,雙手往下一撈,捧起一堆烏漆抹黑的玩意,喜孜孜的跑向姜凌波。
「娘子,這是你要的番豆嗎?」
姜凌波已經開始動手料裡起堅果堆,統統放進石缽裡碾碎,堅果的香氣四逸。
不得不說王府的廚房真是好地方,尋常人家一輩子都不知道也看不見的五穀雜糧,這裡成堆成山的擱著,對這些顯貴人家來說,雜糧是泥腿子才會吃的糧食,他們才不屑去碰。
「阿奴真棒,你把殼剝開我瞧瞧。」
她用的完全是哄小孩的口氣,殊不知阿奴卻受用極了,三兩下剝開裹滿乾硬泥土的豆殼,裡面的果仁兒真是姜凌波想要的花生仁。
「阿奴怎會知道這個?」
「府裡有許多走商常來走動販貨,每回來總會帶上許多聞所未聞的食材請管事娘子們嘗鮮。」
這番豆擺在庫房很久,今兒個管庫房的管事娘子恰逢每月盤點,吩咐她拉去扔棄,可她還空不出手來,想不到居然得了用處。
姜凌波雖然絕少出門,可在鋪裡可沒少聽客人說,大食、吐蕃、甚至遠至天竺都有來人,這天昊皇朝是個大統一的國家,來自天南地北的人也多不勝數,各種稀奇古怪的族群都有。
何況璽王可不是普通人,想來巴結攀附的人哪會少,想來混個臉熟,自然要送點東西,自然越是稀奇古怪,越能入人家的眼,也才能起作用。
至於王府的下人能懂不懂其中的好處、又要如何運用,這就不在送禮人的管轄範圍了。
被胡亂扔掉,總比東西送不出去來的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