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波壓抑著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小包子怎麼一到這男人面前就像老鼠見了貓,到底是誰給他吃穿,誰給他擦屁股的?人家都說兒大不由娘,他才這麼丁點大,隨隨便便就倒戈了?!
潤空覷著那「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模樣,喜孜孜的大吃大喝。
美食向來是他的最愛,尤其經過素餡包子和煎茶的洗禮,他對姜凌波廚藝的喜愛已經提升到想在她家駐紮的地步。
令他困擾的是,除了煎茶課那不早不晚的一個時辰,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能頓頓……好吧,頓頓是太過妄想了,至少能隔三差五的去吃吃姜娘子的家常菜也好啊……
這一分心,前面幾口吃得都有些恍惚了,回過神來,一筷青蔬,沾了調味醬,放進嘴裡一嚼,他就歡喜得眉毛都飛了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不錯、不錯,這好吃,姜娘子,你怎麼就那麼能幹,要是你能跟貧僧回寺裡去,肯定能替寺裡賺不少大錢。」
呃,大師,方外之人這麼看重金錢不好吧?
「添飯。」天十三沒有潤空那麼饒舌,他很乾脆把空了的碗往姜凌波眼前遞,他還要再吃一碗。
姜凌波無奈的接過了碗。這位爺,我又不是你的廚娘,也不是你家的下人,更不是你的妻子,添飯這種事最好就輪得上我。
她把手伸了伸。「大雁公公,你家王爺要飯!」
噗!潤空嘴裡的湯很不雅的噴了出來。「好燙、好燙!」
可惜沒有半個人理他。
大雁委屈的垂下頭,全身寒毛開始豎起,他可是清楚明白的接受到自家王爺那冰冷犀利的目光,他要是敢不識相的去添那碗飯,最後那飯可能得用他的鼻子吃掉了。
「娘子,添飯這種小事阿奴來就好。」抹了抹嘴,完全不知道什麼叫眼色的忠犬阿奴很自然的接手。
姜凌波給阿奴按了個讚的眼神。
王爺臉有慍色了。
「姜娘子的吃相甚是豪邁。」這表面恭馴,私底下對他卻沒半點敬意的丫頭,連這點小事都要跟他對著幹嗎?
姜凌波撇嘴。
這是沒事找碴,變相說她吃相難看,狼吞虎嚥?這位王爺您覺得一個五臟廟空空的人,吃相能雅觀到哪去?
「王爺見笑,王爺要是覺得難看,小女子以後會盡量不在您的眼前晃就是了。」這是反話,意思是您要覺得小女子難登大雅之堂,大可不要來,這樣您眼睛不難受,小女子不彆扭,不是很好?
她一雙琉璃似的眼睛閃著微光,似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兩世為人的優勢就是在這裡,不會隨便在他人面前露怯。
明明就有一張公子如玉的好長相,偏偏愛散發那種叫人肝膽俱顫的氣息,真不知他在想什麼。
「不,你煮的飯食很合本王胃口,你那小小瑕疵,本王可以忽略。」他一本正經的耍了個無賴。
天下大路萬千,女人多如繁花過眼,他卻被她迷了眼,亂了心,然後一顆心開始對她偏得沒邊。
火熱的心抑制不住,他的心管不住他的腿,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都想逗留,就為了想聽她說話,隻字詞組都好,即便不說話,待在她身邊,心也覺得安然。
那年的春日游宴,遊人如織,在滿樹桃花、落英繽紛的八安河畔,他看見一臉彷徨無措、形只影單的她站在掩映的桃樹下,有幾個潑皮正在調戲她,基於仗義之心,他打發了那些潑皮。
詢問之下才得知她是官家女,還是父親的老來女,父親是七品翰林,因為難得出門,只顧著看景色,因為人潮與丫鬟僕婦走失了。
七品翰林,年紀那般大了,還是不上不下的清水芝麻官,他聽聞有些翰林們窮得要靠借貸過日子,他們唯一收錢的機會就是放個考官,接受點弟子門生的孝敬,好平衡收支。
沒多久,她的家人尋來。
對於一個正在與人議親的小娘子而言,這當口要是不小心傳出什麼難聽的流言蜚語,她的親事恐怕就要陡生波折,他道明事由,她的家人從敵視化為感激,把她領了回去。
原來也只是浮光掠影的小事一樁,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但京城就這麼大塊地方,就算他無心打探,許多枝枝節節的消息就是會逕自而來。
後來聽說那女子出嫁了,男方是新科二甲的傳臚,授翰林庶吉士一職。
他心想,依她的容貌,要配個五品給事中,甚至更往高品秩的人家也不是不能,不都說女子要高嫁嗎?為何願意屈就一個勉強可以匹配的寒門小戶?
沒錯,身為皇親國戚,在他眼中,那些沒有底蘊、只能靠微薄俸祿養活一家老小的芝麻小官,就是寒酸。
但是婚姻這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既然已為人妻、人婦,便再與他無涉,本來兩人也就只是一面之緣而已。
他哪裡知道女子的細微心事,更不知道朱紫薇的夢想是嫁個老實的男人,家世不必太好,上無婆婆,下無難纏的妯娌,守著自己的小日子活到老。
雖然陸敬家有寡居多年、撫養他成人的娘親,下有一個小姑子,家業薄弱,一處沒什麼出息的莊子,一間賃人收租金的小鋪子,最後就是他們住的那套兩進院子,可相看來相看去,陸府是最接近她夢想的人家。
父母親是反對的,覺得陸家配不上她,可是拗不過女兒苦苦哀求,還是允了這門親。
成了人家媳婦的她為了和婆婆、小姑子和睦相處,做飯、洗衣、收拾屋子、灑掃庭院……當小姐時沒做過的事情都做了個遍,她生性聰明,又學得專心,陸夫人略加指點,她就能舉一反三,一手菜做得美味無比,連鷓鴣天最好的席面也抵不過她的水平,婆婆甚至大方的交出了掌家權。
她以為這般賢良孝敬、事事依從,要和陸敬過白頭偕老的日子並不會太難。
可惜現實潑了她一盆冷水,拿了掌家權她才知道陸家是怎麼一個填不滿的窟窿,陸夫人為了讓唯一的私子能出人頭地,從小供養他讀書、進學,一路考試,幾乎花去半片家產,他們事事省,樣樣撙節,嚴苛到近乎小氣的地步,會看上朱家,全是奔著朱紫薇的嫁妝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