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姨?!」
柏慕克訝異的看著眼前這位打從年輕就在柏家工作的管家阿姨。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的生活起居確實都是秀姨在處理,與其說她是管家阿姨,倒不如說她是他另一個母親。可隨著爺爺奶奶年紀漸大,健康大不如前,這些年秀姨光是守在兩個老人家身邊貼身照料就已經分身乏術,根本無暇打點他的生活起居。
再者,他已經結婚了,柏家的家風是很傳統的,即使家裡有僕傭數十,可打理丈夫身旁瑣事仍是妻子責無旁貸的義務與責任,不得假他人之手,幾十年來,奶奶、母親都是這樣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容以恩不可能例外,是以看見秀姨出現在自己的臥房裡,柏慕克才會如此意外。
正要開口詢問妻子的行蹤,額際的痛楚極度不配合的襲來,逼得柏慕克不得不重捏額際,藉以分散惱人的疼痛。
「就知道少爺醒來肯定頭疼,老夫人一早就催著我做些解宿醉的熱湯給少爺喝了醒酒。對了,老爺子要我提醒少爺,客人一會就到,記得喝過湯後去梳洗一下,精神會好些……」年過半百的秀姨像個母親似的笑咪咪的對他叮嚀。
抱著額際的手猛然頓住,「……我昨晚喝酒了?」
「是呀,還喝得醉醺醺的被送回來。」
柏慕克微微瞄準起眉,任他怎麼絞盡腦汁思索,也想不起被送回來的那段記憶。
「是誰送我回來的?」
「金秘書。」
柏慕克兩眼盯著秀姨……不,秀姨不會騙他,更不會錯認跟在自己身邊許多年的金秘書,但這根本不合邏輯!他的魂魄明明清楚看見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昏迷不醒,怎麼睜開眼睛醒過來,秀姨卻輕描淡寫的說他是去應酬喝酒,口氣平靜得好像那場幾乎奪走他性命的車禍根本不曾存在似的。
柏慕克忍不住敲敲腦袋,發現自己的記憶未免落拍落得太厲害,完全無法將那個躺在醫院病床上的自己,和此刻宿醉頭痛的自己串聯在一起,缺損的記憶彷彿被吸入黑洞教他遍尋不著,內心更是焦躁不安。
按擦不住對真相的渴求,他試探性的問:「秀姨,我真的只是喝醉,而不是發生什麼意外去了趟醫院?」
「呸呸呸,少爺說啥不吉利的話呢,好端端的人說什麼醫院不醫院?真的是醉得太離譜了。金秘書也真是的,竟由著少爺喝得爛醉,不像話。」向來最是忌諱這些事的秀姨當場就是一陣數落。
一時語塞,「……可能是作夢了,別管我,就當我胡言亂語。」不想秀姨念得他耳朵長繭,柏慕克趕緊捏造個說詞搪塞過去,可使在心口的困惑卻不曾消失。
「肯定是作夢了,而且作的還是糊塗夢。」秀姨搖搖頭,沒好氣的說,把手中的那碗熱湯送到他面前,「來,快喝,喝了頭就不會那麼疼了,也不會亂亂夢。」
柏慕克接過湯碗,分著幾口喝完,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熱湯太神奇,頭似乎真沒剛醒來時那麼疼了,可惜這湯解得了他的頭疼,卻解不開他心裡的疑惑。
趁著柏慕克喝湯的時候,秀姨又叨念了幾句,「少爺什麼都好,就是酒量不好,就算是應酬,以後還是節制些。」接過他遞還的湯碗,「好了,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可別客人都到了少爺還沒出現,那就失禮了。」
「到底是什麼客人要來?」柏慕克揉揉太陽穴間。
「是以恩小姐和她的家人。老爺子請容家的人今天到大宅來作客,想說在你跟容小姐舉行婚禮之前,跟未來的親家多相處,好對彼此更熟悉些。」
停下揉弄額際的動作——
以恩小姐?
舉行婚禮之前?!
等等,現在喝醉的人到底是誰,怎麼秀姨說話這麼顛三倒四的,他和容以恩結婚都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兩個雙胞胎兒子也都已經會走路了,難不成,他還能穿越時空回到過去?
下一秒,柏慕克思緒頓了頓——
穿越時空?!
目光本能的掃向手掌,愕然發現,那枚打從結婚後就不曾取下的婚戒,居然不在他的手指上。
他猛地抬頭看向秀姨,儘管心裡說了一百次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強作鎮定的對秀姨問:「秀姨,今年是幾年?」
秀姨啼笑皆非的望著柏慕克,「少爺現在是在故意考我嗎?秀姨是年紀大了些,但還不至於連今年是二ま一0年都不知道。」
二ま一0年?!
柏慕克黑眸圓瞠,過去總是冷酷得把週身的人泠得受不了的他,第一次這麼強烈感覺到一股森冷從腳底板竄上來,整個人被凍得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不、不會吧,他真的穿越了……真的從二ま一二年穿越時空,回到兩年前?!天啊,這怎麼可能!柏慕克簡直不敢相信。
「別發楞,快去梳洗梳洗吧。」秀姨轉身準備離開。
「先別走——」連忙喊住正要離去的秀姨,「秀姨,我問你,我和以恩的婚禮訂在什麼時候?」口吻急切。
「婚禮訂在下個週日,所以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怎麼了,少爺該不會連一個禮拜都不能等,迫不及待想把容小姐娶回家吧?」渾然不察某人此刻的震撼,秀姨難得幽默的調侃了柏慕克。
「我——」張口,下一秒,索性閉嘴。
罷了,總不能大刺刺的對秀姨說,他是從二ま一二年穿越時空回來的人,說了不被秀姨當成神經病才怪!真相說不出口,柏慕克只好苦笑回應秀姨的揶揄。
看著大家口中那個性情薄泠的柏慕克,居然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秀姨好得意,有歲月痕跡的圓臉蛋笑咪咪的。
「好快,還記得少爺牙牙學語的時候,沒想到一轉眼都要娶老婆了,時間真是過得好快……」捧著空碗,她邊說邊笑的走出房間。
幾乎是秀姨一離開,柏慕克的冷靜便徹底宣告破功,一古腦兒的從床上跳了下來,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房裡踅來走去,臉上不復以往的從容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