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再次沉默。
王月娥見他表情變得煎熬,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很難說出口,是嗎?」
他的手在桌上交迭握緊,用力得青筋浮出。
「你不想說,我也不願強迫,但是,我真心希望能夠幫忙你跟茵茵。」王月娥柔聲道。
嚴聖諭調整自己的情緒,深呼吸吐數次,才得以克服障礙,啞聲開口,「……我想,王姊你應該不太清楚羅孟萍私底下的性格,她必須借由不斷考驗身邊的人來證實自己的重要性,才能夠滿足,她渴望關注和愛,到一種近乎偏執的程度,令我感到窒息。」
王月娥驚訝羅孟萍的真面目之餘,問道,「你是指……茵茵也會這麼做?」
「嗯。」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王月娥問。羅孟萍她沒實際相處過,但和茵茵畢竟共事一年多,憑她見過不少人的經驗,覺得茵茵不太可能會做這種事。
嚴聖諭道:「茵茵她三番兩次說出無法相信我感情的話語,第一次要我去賣場買娃娃證明喜歡她,第二次是被她姊姊煽動而不相信我,第三次是莫名覺得自己是我未婚妻的替代品,要我給個明白的解釋。」
「那你有給她解釋嗎?」
「有沒有解釋有關係嗎?如果她不信任我,不管我說什麼、為她做再多,都是徒勞的。」他眼神充滿抑鬱。
王月娥溫聲道:「總裁,聽我說個故事吧。」
嚴聖諭不明白王姊為何天外飛來一筆,突然扯到別的話題。
王月娥繼續道:「小時候我曾被枸追,咬傷了腿,從那之後我就很討厭狗,討厭得不得了。國中的時候,我家附近出現了一隻流浪狗,有好心人士會餵它東西,所以它會一直逗留在我經常走的路上,我只要一看到它就會飛快跑開,要是它企圖靠近我,我就會先發制人的拿石頭丟它、吼它,把它嚇跑,因為我知道拘一旦要攻擊人,速度和力道都很驚人,我很害怕再次受到傷害,即使有鄰居告訴我它很親人,不會傷人,我也不相信。直到有天,因為補習班上課上得有點晚,回家路上冷清無人,我被一個性侵慣犯襲擊,拖到巷道內,那隻狗突然出現,衝出來救了我,還因此受了傷,我才知道不是每隻狗都那麼可怕。」
「王姊,你講這個的意思是……」
「將過往受傷的經驗套用在相似的人事物身上,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但是,可能會傷到無辜的那個人。」
嚴聖諭瞳仁微縮。
「總裁,你跟茵茵的相處,我畢竟沒見過,也沒法弄得很清楚,但是,我們剛剛在談話時,感覺得出來你因為傷痕太深,所以不容易說出口,我想,你和羅小姐的事情應該是沒對茵茵說過。」
王月娥語重心長道:「在你武斷的認為解釋無用的時候,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一直藏著心事不願說,讓她始終碰不到你的心,才會如此不安,而不是她蓄意一再考驗你?!」
嚴聖諭捧著自己的頭,茫然道,「我……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吧,別被恐懼蒙蔽雙眼,讓自己後悔莫及。」王月娥知道他需要一個人思考,頷首告辭,離開總裁辦公室。
而他,像個雕像般在辦公桌後沉思了良久,王姊的話縈繞在他腦中,而他沒法否認她說的那番道理。
或許……他真的錯了……
第9章(1)
隔日,鄭喬茵穿著輕便,背著帆布背包,在公車站牌前等車,手上拿著地圖。
昨晚打電話給大哥時,說不緊張是假的,比起姊姊,她和大哥之間更是無話可說,沒想到他聽到她想當志工做點雜事的請求,很爽快的答應了,叫她今天就來幫忙。
想找點事情做,其實也可以到爸媽任教的大學,但爸媽身邊都有研究生幫忙,自己對爸媽的教學領域一竅不通,還不如不去。
相較之下,大哥那邊說不定還有她能做的事情。
在公車站牌前等著的時間,有個人影走到她身旁打招呼。
「鄭小姐,真巧呢。」
鄭喬茵抬眼,看到范顧霖衝著她友好的微笑。
「呃……真的很巧。」看到這個人,她高興不起來,沒法表現出熱絡的態度。
范顧霖曾說她只是替代品,那番談話讓她至今仍很不舒服,下意識不想和他再有牽扯,即使他說的是實話也一樣。
范顧霖彷彿沒看見她臉上的尷尬,繼續自在的和她聊天,「嗯,距離上次見面,相隔有半個多月了吧,你還好嗎?」
「也沒什麼不好的。」對這個人,她不想談太多自己的事情。
「是嗎?」范顧霖的口吻很肯定她有發生過什麼,像是對她的事情心知肚明。
一想到嚴聖諭很可能和這個人說過他們已經分手,她更不自在了,「范先生,你怎麼會在這?」
「和客戶在外面談完公事,要去停車場,看到你在這,就來打個招呼。」他道。
她找不出他話裡的毛病,但心裡隱約覺得詭譎。
上次在她租屋處附近遇見,這次在她父母家附近……他們也太有緣了吧。
「接下來我也沒什麼事,要不,我送你一程?」
她揮之不去心底的不安,「不用。」
「何必這樣推辭呢,鄭小姐。」范顧霖笑笑的。
「你才是,突然對我這麼好,我實在想不到是為什麼。」
「對別人的好意疑神疑鬼,是感覺不到世界的溫暖的喔。」范顧霖對她眨眼。
「……」
「無言了?鄭小姐,即使你不再是聖諭的女朋友,不代表我們不能當朋友。」他道。
鄭喬茵皺眉,他果然知道他們的事情,剛才還特意問她過得好不好,感覺真刻意。
「我沒興致和前男友有關的人有聯繫,那反而會讓我更沒辦法走出失戀。」她鮮少對別人講這麼直接的話,但這個人她實在很想避而遠之。
「這樣啊……」范顧霖的眼神如燈火明明滅滅,不知在思索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