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抱歉。」她訕訕然地摸了摸頭。「那、那咱們來這兒是為了……刺探軍情嗎?」
他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笑得她心臟怦怦怦亂跳,險些回以暈陶陶花癡的傻笑。
「進來。」他率先踏入充滿西域風情的店子,在其中一隻矮案前膝坐了下來。「坐。」
「諾!」她趕緊收束蕩漾亂亂飄的心神,屁顛屁顛跟上,恭恭敬敬地跪坐在他面前,小手還特別恭謹地貼放在大腿上。
一個留著大把落腮鬍的大漢走了過來,笑咪咪地問:「兩位客倌吃點啥子?今兒燒了一頭好肥羊,嫩得很,餅子也是剛剛烙好的,還有上好滑溜溜的酥茶,可好喝了。」
咕嚕嚕嚕嚕……
常峨嵋心虛地悄悄吸氣,摀著肚皮往後縮了縮。
「給我們來上三斤烤羊腿子肉,四斤烙餅,一壺酥茶。」豻好看的嘴角嚴肅地緊緊抿著,免得下一刻就不小心笑出來了。
這小樣兒,還裝呢!難道他還會不知道她的吃貨本性嗎?
「好咧,馬上來。」大漢高高興興地回頭侍弄去了。
這羊肉店子極大,約莫有十來張矮案,坐了六七成滿,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幾乎人人面前的矮案上都堆著烤得金黃流油的羊肉和雪白透著焦黃的烙餅。
空氣中,滿滿是豐衣足食的人間煙火味道……
常峨嵋深深吸了一口氣,樂呵呵地露出了一朵幸福的甜沁沁笑容。「真好啊!」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心下莫名也微微喜悅起來。
豻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毛病,可總覺得餵養她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和快活——養得肥肥的,嫩嫩的,臉蛋粉致紅潤,笑起來眉眼彎彎,這才是小嬌嬌應該有的模樣兒。
「恩公……」
他濃眉一蹙,微露不悅。
「呃,」她忙改口。「宗師……」
「咳。」他還是不爽。
她仰望著他,面露苦惱。「阿嵋不知該怎麼喚您了。」
「主子。」他鷹眸熠熠生光,故作沉吟後傲嬌地道:「不是從今日起便歸入我麾下了嗎?」
「諾!」她大喜,就要磕頭下拜。「謝主子收留,大恩大德,阿嵋無以為報,日後定會竭誠效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什麼死不死的?」他面色陰沉,「死了還怎麼為我效力?往後多的是活兒給你做,爭氣點。」
「好呀好呀好呀。」她憨憨傻笑。
他想笑,更想歎氣,暗忖自己這是撞了什麼邪,竟還真糊里糊塗就收了她。
烤羊肉烙餅和酥茶一一擺將上來,常峨嵋忍不住對著外酥內嫩、色呈紅粉,不斷在流肉汁的羊腿片子流口水。
……不能怪她,她上輩子是餓死的嘛!
豻嘴角抑不住頻頻往上揚,溫言道:「先吃吧,吃飽了好幹活。」
「謝謝恩……主子。」她眉開眼笑,不過還是沒忘先幫他撕開烙餅裹了一大片烤羊肉,一抹、再抹、三抹上辣津津的甜醬,再覆上另一片軟嫩的羊腿肉,而後捲起來慇勤送上。
豻心念一動,有些詫異地接過那卷子羊肉烙餅,眸底掠過一抹深思。「你——」
如何知曉我食此味時的癖好習慣?
他暗自搖了搖頭,當是誤打誤撞吧。
常峨嵋抬頭,黑白分明的杏眼含帶詢問地望著他。「主子?」
「無事。」他眸色低垂,掩住了幽微複雜光芒。
她又替他斟好了酥茶,自然直覺地順口問:「您喝不慣這個奶味兒,還是請店家上幾斤青稞酒?」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不慣酥茶味兒的?」他話一脫口而出就後悔了,揮揮手道:「肯定又要說是上輩子什麼什麼的,我還真多問了。」
「原來您到現在還不怎麼信我呀?」她水汪汪大眼睛巴巴兒地望著他。「我真——的一點都沒有騙您的理由啊!」
豻沒來由被看得一陣心虛內疚,眼神飄了飄,嘴唇不動,傳音入密道:「先談談這第一關任務吧,如果能過了此次的考驗,本宗師便正式將你排入女暗衛育秀大營,開始習得琴棋書畫、暗器毒物等等文武技,三個月一考核,直至一年後,如次次考核皆列優等,便能接最低階的任務。」
常峨嵋滿眼驚歎,他雖然沒有開口,可是低沉渾厚的嗓音卻清晰地鑽入她雙耳間,而且四周人等無一人發現……
不愧是大宗師,好厲害!
她崇拜得五體投地,杏眼亮晶晶地發光。「好哇好哇好哇!」
他濃眉糾結,卻還是險些被她逗笑了,修長食指毫不留情地戳了戳她瑩然光滑的額頭。「說什麼都好好好,那把你賣了好不好?」
「好……不好。」她回過神來,趕緊猛搖頭。「不好不好。」
他緩緩別過頭去,大袖掩面,肩膀微微聳動了好一會兒,才默默放下袖子,再轉過來時已恢復正色如常,只不過眸底笑意殘存蕩漾,怎麼也抹不去。
「你呀。」他拳頭抵在唇邊,換了口氣才道:「收你,不知是在為我部增添猛將,還是在給我自己找麻煩。」
「您只管安心用我,我很好用的。」常峨嵋極力說服他,嬌憨小臉蛋正經八百的只差沒有指天誓日剁雞頭燒黃紙了。「您不信的話只管試我——呃,是、是試她嗎?」
「誰?」他見她小臉忽然變色,有一剎的愕然、激動、怨怒、歡喜和……深深黯然。
豻心中說不出何種滋味,他彷彿可以在這一瞬間,感受到她內心翻江倒海的酸澀喜怒悲苦惶惶……可,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只想看見她沒心沒肺樂呵呵,或是她精靈詭詐算計人的狡猾小模樣兒,甚至是吃得跟小彘仔似的捧著滾圓肚子滿足打飽嗝。
「原來如此。」她眼神悵然,又有種恍然大悟後的釋然與解脫。
他本想伸手揉去她眉宇間的苦澀糾結,可更惱怒於究竟是誰令她突然變成這樣子?
豻眸光冰冷銳利地掃向她視線所及的那人——
身姿婷婷,清麗中透著濃濃書卷味的女子戴著頂帷帽,垂落的輕紗半掩映地遮住了清晰的五官,卻掩不住那奪人的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