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部裡什麼好東西沒有?剛剛灌進她嘴裡的這味「軟筋散」,過了幾個時辰後,可是會演變成強烈迷魂的春藥……
便宜嚴大郎君了。
「不……不要……」常崢玥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是用這樣狼狽淒慘恥辱的方式嫁進嚴家,嫁給那個他……她死命想掙扎,驚恐得猙獰的小臉全成了恐懼的慘白灰敗,從喉嚨裡發出彷彿垂死野獸般的哀號。「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我不嫁……我不要嫁給那個廢物……阿父,阿父……」
她淚流滿面驚悸絕望地在花轎中慘叫嗚咽,這紅通通又隱蔽不透氣的花轎,此時此刻對她而言猶如即將合上、釘死的棺木……
不,她常崢玥不該落得如此淒涼不堪的下場,她常崢玥就該是凌駕眾姝之上,受盡吹捧艷羨,享盡富貴榮華的人上人,她可是常崢玥,她——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那個被自己逼迫打壓出賣、甚至落魄到淨身出戶的妹妹……
早知嚴家會淪落到比乞丐好不了幾分的地步,她當初就該把這個婚約讓出去,嚴大郎君不是喜歡常峨嵋嗎?她早該成全他們,她天殺的為什麼要這麼蠢,最後把自己生生埋進自己挖的火坑裡?
常崢玥驚怒後悔憤恨絕望,胸口劇烈一痛,下一瞬張口噴出了一股血箭來!
她眼前發黑,可想就此昏厥過去不省人事,卻半點也無法。
只能這樣痛著,活著受罪……而這才剛剛開始。
就這樣,常崢玥就在這樣亂哄哄,不冷不熱中透著一股掩不住的寒磣味兒的迎親隊伍中,一路被抬到嚴家去了。
當晚,嚴家的喜宴更是七零八落,三五張矮案還坐不攏幾個上門來賀喜的賓客,倒是嚴大郎君昔日同窗好友,還來了兩三個,多少也給了他一絲暖意與安慰。
夜色下,於嚴家不遠處的一棟酒樓雅廂中,推開的大盞雕花窗前,常峨嵋被包裹得暖暖地坐在豻的懷裡,遠遠地眺望嚴家那懸著紅燈籠卻半點也不見喜氣的內院。
可惜了嚴大郎君了,不過常峨嵋一點兒也不同情他。
嚴家會淪落至此,雖與他的見異思遷貪新戀舊沒多大干係,但他的不作為和無能,卻縱容得嚴大娘子和常崢玥勾結,野心貪婪胃口越養越大,終至今日不可收拾的局面。
「你放心,今夜之後,我便會命人把常崢玥做下的那些『好事兒』一一漏給她這好夫君知道……一刀給個痛快,又哪裡及得上鈍刀割肉,寸寸凌遲直至絕路的『好滋味兒』?」豻嘴角微勾,鷹眸裡的銳色與愉悅令人不寒而慄。
可這樣的豻,卻讓常峨嵋滿滿心暖依戀與感動……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豻郎,謝謝你。」她嬌憨地仰望著他,淚光晶瑩如閃閃明珠,渾圓杏眼裡儘是熾熱的感激與濃濃的深情。
……謝謝你,上輩子安我身軀寧我魂魄。
謝謝你,這一生羽翼如山,愛我護我,遮風擋雨,不叫我著上半點傷。
「傻阿嵋。」他淺笑一聲,無比寵溺憐惜地輕輕吻住了她。「我可是你的豻郎啊!」
……謝謝你,撞到本宗師跟前來。
……謝謝你,讓我恍然發覺,原來我除卻一顆沸騰滾燙的忠君之心外,竟也有滿腔鐵骨柔情,纏綿激盪……且只為你一人。
就在此時,長空撲騰著翅膀飛進窗來,渾然不知自己壞主人好事,還興奮地發出一記鷹嘯……
然後下一刻就被不爽的主子大袖一揮,揮得七葷八素歪飛飛到九天雲霄外。
壞主人!壞主人!不是「兩個交戰,不斬來鳥」的嗎?
哼,既然這樣,那它就不把爪子上綁著的,稍早前長平郡主被龍顏大怒的君上下旨削去郡主爵位,與嚴氏並同羈押大牢,一擇日處斬,一流放千里,且太史令全府抄家……的好消息上報了喲!
……這便是,來自暗衛的鳥的復仇啦!
番外篇一:緣錯生死兩茫茫·前世篇
大宗師豻在千軍萬馬中頂著漫天箭雨,擊殺反王宇文敖的那一刻,腦中清明透徹至極——
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全身而退。
但,那又何妨?
他縱然能夠回返京師,卻再也面對不了漪娘憤恨指責絕望的眼神……生或死,已經無所謂了。
豻此生注定對不起心愛的女人,但永遠不會令他的君王失望!
第一支箭狠狠射中他左肩的時候,絲毫阻止不了他挾帶雷霆之勢,毀天滅地破開反王萬千兵馬的槍林箭雨,凌厲如刀鋒般直直逼近那身穿銀色鎧甲,被眾護衛拱圍的宇文敖!
馬上的宇文敖明知自己在重重人牆護守之下絕不可能出事,但那個高大的玄色身影彷彿是暗夜裡最可怖的惡夢,眨眼間已欺到自己跟前來——
「殺了他!快,快殺了他!放箭!放箭!」宇文敖大吼聲裡已有了一絲掩飾不住的顫抖。
然後是第二支箭……第三支箭……
宇文敖眼睜睜看著那個玄衣男子身中數箭,明明該是氣絕身亡的一具屍體了,但他嘴角鮮血溢出,卻笑得恁般歡暢豪邁痛快……又似解脫,而後大袖一揮,修長指尖光華一閃而逝。
再然後,宇文敖只覺脖子一涼,不知何時已被割去了首級,整個世界,整個天下在自己眼前盡數黑暗了下來……
反王宇文敖在彈指間屍首分離,身子自馬上無力地墜落而下。
他全然不知那個本該死了千遍萬遍的大宗師豻,最後是拎著他的首級回到了宇文帝的陣營中,這才轟然倒地。
當豻在呼吸斷絕的那一瞬間,他笑著,腦中最後浮掠過的,不知為何卻不是鍾漪的身影,而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檮杌赤紅玉珮……
玉珮還是那麼溫暖,靈氣氤氳,總能帶給他莫名的沉靜心安。
依稀恍惚間,他好似瞥見了一個嬌憨卻消瘦的小女孩兒,驚惶失措淚流滿面地朝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