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顧思朝打斷於苗苗的話,起身來到莊綺雯面前,她仰高了頭並不怕他。
「我在問你,還回來做什麼?」
「為了問你一件事。」只有莊綺雯自己知道,在平靜的外表下,她多麼努力地壓抑著狂跳的心臟,顧思朝像匹餓急了的狼,而她一旦稍有鬆懈就會被他啃食到骨頭都不剩,她問他:「為什麼要把我爹的墳,建在你爹的墳旁邊?」
顧思朝頓了片刻,陰狠的眼中升起名為暴怒的情緒,但說出的話語依舊讓人覺得,這是一次很平和的對話。
「你昨晚到底去了哪裎?」
「西郊。」
「很好,真是不錯……」他忽地笑了下,讓她心頭一顫,「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又有你爹的人給你做靠山,倒是有資格質問起我了?你一定覺得那個姓董的很有親切威吧,有他護著覺得安心嗎?所以你敢一個人回到這裡,把我當個罪人一樣審問。」
「我沒有在審問你,我爹去世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只是單純地疑惑,你為什麼要把他們的墳放在一起?」
天知道她這一夜是怎麼過的,當她在董成的帶領下,去到了她爹的墳前,看著那大理石的墓碑,上面清清楚楚刻著她爹的名字,她跪了下去,而當她心情稍微平復後才注意到,在他爹的墳旁,也有一座同樣規格的墳,那墳的主人竟然是顧思朝的爹!
她本就苦於找不到時機跟他提這個問題,現在既然被她知道一切,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如果這件事不弄明白,她心裡始終有個疙瘩。
「知道了又能怎樣?犯了死罪的人屍體不能放祖墳,我就把他們都安置在了西郊那片墓園,為的是讓你爹死後也不得安生,他生前欠我們顧家的,死後一樣要向我爹做個交待,生時償還不完的債,死後接著還,就是這麼簡單!」
「你真的認為我們欠你家的債,到今天都沒有還清嗎?」她問他,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我爹已經死了,他後半生飽受牢獄之災,沒一天好日子,難道這樣都還不夠?莫非你爹娘的債,真要我們莊家三代來償還,才能解你心頭之恨?」顧思朝似乎是受到什麼衝擊,竟半天都沒有說話。
「三代?未免太過長遠。」過了半天,他慢慢吐出一句讓莊綺雯不明所以的話。
「我要為我爹守孝。」
「可以,要守孝、要嫁人還是要出家都隨你。」顧思朝一瞥田總管,後者一個激靈,「把她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
「爺?」田總管顯然被訓斥了一夜,腦子還有點不清楚。
「沒聽到我說話嗎?」他轉而面向莊綺雯,「你爹已經無了,你自由了,從今往後,你愛去哪就去哪,再不用這麼偷偷摸摸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些見不得人的事!」那邊田總管拿起被褥,好像這輩子沒幹過扔東西這種事,把被子對著門外甩來甩去,還很猶豫地直看顧思朝。
「磨蹭什麼!」顧思朝一嗓子,田總管手裡的東西總算脫了手。
一見顧思朝動怒,於苗苗喜上眉梢,自己也幫忙,打開莊綺雯的櫃子,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都拽了出來,衣服抱在懷裡一團一團地丟到院中。
莊綺雯看著自己用了多年的東西,被像垃圾一樣丟到外面,並不覺得有多傷心。
她回來了,他卻要趕她,想來真是諷刺,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一時之間,她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急匆匆地跑回來了。
她真的趕著回來,那麼迫切地想要快點回到這裡,就好像這裡真的是她的家一樣。
到底為什麼留戀,為誰留戀?
她默默地將視線轉向鐵著張臉的顧思朝,突然心中一空,明白了的同時也失去了。
說什麼會被烈陽灼瞎雙眼,都不過是給自己找的理由吧,她只是不願正視那黑暗中,令她不捨的真相罷了,那是有他在的地方啊。
原來,她是在為他留戀著,這並不溫暖的一切。
第8章(1)
「哎呀!這是什麼?」當所有東西都被丟得差不多時,於苗苗發出一聲尖叫,從她的梳妝台抽屜裡摸出了什麼東西。
她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一邊嚷嚷著一邊跑了過來,把那東西獻寶似地擺在顧思朝眼前,「爺,你看,這是什麼呀!難怪我最近總覺得頭疼胸悶!我得再去找找有沒有針之類的東西!」莊綺雯一看那東西,面色也變了,但已經被顧思朝接了過去,她就是想搶也來不及了。
那是一塊用手臂粗的木頭雕刻成的小人,小人有辮子還穿著羅裙,明顯刻的是個女孩,於苗苗是將這當成扎小人的工具了。對於這點莊綺雯並不擔心,一是顧思朝已經趕她出門了,她還在乎他怎麼看她嗎?二來她也知道他不會誤會這個東西的來歷,因為這個小木人根本就是他雕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不想讓他看到被他當成是她用來給人下咒的工具,還比較讓她自在呢!
果然顧思朝將那隻小木人放在手裡看了看,然後發出了一聲冷笑。
「還留著這種東西做什麼?以為我真的會娶你嗎?」如果他的冷笑只是一個前兆,那麼他的話,就真的戳中了莊綺雯心中最脆弱的那個部分。
他偏偏也還記得,她越怕,他就越是要摧毀她最後一點尊嚴。
小時候在她的糾纏下,他曾許下謊言,如果他送足她世間所有的動物,她就嫁給他,那時他再雕兩個小人,一個她一個他;他從不雕人像的,所以那是木頭世界獨一無二的兩個人,他們會和小動物們過著幸福的日子,沒有任何人打擾的生活。
她總在催促他雕更多的動物,但無論他雕多少都會被她娘拿去偷偷燒掉,她等不及湊齊所有動物了,就鬧著他,讓他提前雕出了她的小人。
誰知道另一個他,她等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