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像都在等著對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可沈落霞什麼也說不出,只是心裡空蕩蕩的,每次想到那個人要走了,要去很遠的地方,她就會變成這樣,好像整個人都完全失去了方向、希望。
她只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邊關戰場,那不是一般男人想去就能去的,去了就能發揮作用的,他們都不是一般的男人,身上肩負的責任也不是能輕易被超越的,所以他們一定要走,她只要清楚這點就夠了。
「商少爺,大家喝得高興,你別只跟頭兒一個人說悄悄話啊,今天不給我們吹曲子了嗎?」那邊有人喊。
「吹什麼曲子?」沈落霞感到新鮮,這些個粗人也懂得賞文聽曲了?
商水瑤答應著那邊,從懷裡掏出一支斷笛,對她眨眼一笑,意思是她只管看著就好。
他詢問大家今天要聽什麼,那邊你一句我一句,全是些風雅的曲子,一時間沈落霞還以為自己是到了哪個秀才們聚集的會所,看來這些天商水瑤沒跟他們白待,還真教了大家不少東西。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選曲中,商水瑤已經把笛子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大家全都閉了嘴,喝著自己的酒,聽他的曲。
那曲子沈落霞不曾聽過,但她覺得那曲調很適合此時的夜。
「難得今天頭兒在,頭兒也表演些什麼吧,不能把風頭總讓給商少爺一個啊。」又有人鼓動。
「別鬧,我哪懂這些東西。」沈落霞有些窘。
「又沒讓你也學著吹笛,頭兒你以前都會舞刀助興的,咱們已經好長時間沒見著嘍。」
舞刀?拜託,那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好吧,小姑娘剛學刀法新鮮,舞著玩的,但架不住大伙鼓動,沈落霞也想難得大家高興,別破壞了這氣氛,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抽出刀來,她吸了口氣,但願自己還記得。
在商水瑤的笛聲中,她反轉手腕,扭動腰肢,將那刀自空中劃出個月牙狀,具體也沒有什麼套路,只是隨著笛聲做各種動作罷了。
她覺得自己這樣子一定丑爆了,但大家卻都似乎十分欣賞,全都專注地看著她,叫著好,這教她越舞越有信心,好像那心無城府,只想討大家歡心的小女孩又回來了似的。
就在一個轉身間,笛聲未停,她的動作卻停了下來,確切說是身體僵住了。
大家都奇怪她的反應,好奇她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結果他們順著看去,只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鳩明夜而已。
「鳩少爺來了!」好多看到他的人都歡喜地叫起來,商水瑤一聽也停了吹奏回身找他。
看到大家都這麼高興,沈落霞十分詫異,難道他們都沒發現鳩明夜的眼色異常陰冷懾人嗎?在她不經意見看到他時,全身竄過一道寒氣,以為他來這是要殺掉他們所有人的。
好多人圍上去對鳩明夜噓寒問暖,而沈落霞只站在原地,和被人圍著的鳩明夜遠遠對視。
商水瑤當然不輸人地也擠了進去,笑得比誰都開心,道:「你終於能出門了,我就說算算也該好了,落霞也跟我說了你恢復的不錯,看來這下徹底沒別的事了!」
鳩明夜看他一眼,硬生硬氣地說:「我明天就跟你走!」
那聲音就好像他受傷的其實是聲帶,但聲音不好聽不要緊,商水瑤簡直心花怒放了,但隨之,他又對著沈落霞用同樣的聲音說:「這下合你的意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讓本來很高興的眾人全都僵在了原地,大家統一轉身,看沈落霞,發現他們頭兒的臉色同樣不太好。
在追和不追問,沈落霞傾向於第二個,但無奈所有人都用眼神指示她必須追上去,等鳩明夜已走得不見人影,她才不情不願地也被人轟走了。
她是受夠了他這怪脾氣,他幹嘛總用那種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的眼神看她,在她綁他、欺他威脅他時,他對她好言好語,倒是她視他為恩人後,他總是用那種,她欠了他幾輩子的積蓄一樣的眼神瞪她!
讓她……讓她變得越來越害怕面對他,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
第9章(1)
等她回到家,鳩明夜大冬天的大敞房門點著燈,很難讓她將此理解為他不想看見她,於是她硬著頭皮邁進了他的房中。
他正坐在桌前瞪著她。
「是你叫我去的!」她先聲奪人。
不說還好,這一說鳩明夜的臉都成了茄子色,比他受傷時還要難看。
她倒真有理!沒錯,是他讓她乾脆去和那些人狂歡算了不用管他,所以呢,她就能真的去了?在他受傷時她還那麼關心他的,一轉眼還沒幾天,她就能真的視他於無物,去開心的喝酒打鬧了?
是不是確認他死不了,放心不用擔責任了,還舞刀,還應笛舞刀?她倒是有夠會享受的,以為他只看到她一臉幸福地應著商水瑤的笛聲翩翩起舞嗎?
大錯特錯!一看晚飯不是她送來的,他就已經出門找她了,他一路跟著她到的廣場,她一定一心想著終於能有機會跟大家玩了,都沒心思注意自己是不是被跟蹤了吧!
不過,誰又知道她是為了大家去的,還是為了某個人去的,瞧她剛往那一坐,商水瑤那小子就貼了過去,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還含情脈脈地不知在聊些什麼,她就那麼希望他快點離開這嗎?一見面就告訴商水瑤他已經痊癒了,可以滾蛋了!
礙於要照顧他這個「恩人」,他們兩個已經好久沒見上一面了吧!
鳩明夜看沈落霞那理直氣壯的樣子,越看越認定了自己不過是個小丑,一想到至今為止,她都視他為一個不得不侍候著的累贅,胃裡的酸氣就一個勁往上竄。
「其實你那話是說真的吧?」
她當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誰想到他閉口不語,沉著臉瞪了她半天,說了這麼句沒頭腦的話。
鳩明夜站起身,邊說邊靠近她,道:「我原本以為你對別人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他們不再提起你和白秀親事而撒的謊,從來沒在意過,但現在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你那些話的真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