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裡百花齊放,身後的心腹清風輕聲地問:「小侯爺,你可聽到屬下說的話?」
墨子安緩緩地轉過身,手裡轉著玉墜扇,淡淡地橫了他一眼,「這門婚事本侯不允。」
清風嘴裡泛著苦味,道:「長公主說,平陽郡主小侯爺看不上也罷了,若是小侯爺還是忘不掉那楊采薇,她便給你將人娶回來也無可厚非……」
「不必用激將法。」墨子安冷笑,眼睛忽然瞄到院子裡的一個丫鬟。那丫鬟的背影和那人很像,纖細如弱柳之姿,可惜肌膚卻差了些,那人的肌膚如白玉般光滑,摸上去會令人欲罷不能。
墨子安的眼裡幽光浮動,那丫鬟剛好將臉轉過來,清楚地看見了他的唇角噙著一抹冷酷的笑容,清風看了,頭皮一陣陣地發緊。
「很好。」墨子安看向清風,手指往外一指,正好指著那丫鬟,「她如此喜歡賣笑,便去紅樓坊裡好好地賣笑。」
那丫鬟的臉與那人很像,像到額上的胎記也極為像,可惜那人已經化成一朵彼岸花,深深地刻在他的胸口,即使像又如何,根本不是她!
怒火在燃燒,墨子安的神色卻如冰水般冷沉,看得清風一陣後怕,「小侯爺,這怕是不行。」
「清風,不要再讓本侯重複一遍。」墨子安的語氣很淡,但夾雜著千斤重石般的魄力,壓得清風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長公主是什麼心思,他清風都能摸清,更何況是小侯爺呢。哎,他忽然好想念以前笑容常在,嘴巴壞壞的小侯爺啊。
墨子安將玉墜扇放在一邊,在桌案前坐下,握起狼毫筆,大手一揮,便在紙上畫著。
清風抬眸看了一眼,哦,小侯爺又開始畫了。每當小侯爺心情不是很好的時候,小侯爺就喜歡畫這幅畫,他看了無數次,早已記下。
那是一抹模糊姑娘的背影,站在一棵參天古樹下,給人派粥。那景畫得好,那畫意也有內涵,清風只消一眼便認出了這姑娘是誰,還能是誰,不就是楊采薇嗎。就算小侯爺沒畫臉,可他也猜出來了。
嘶啦,清風聽到耳熟的聲音,再抬頭的時候,便見小侯爺陰著臉將這幅畫給撕成了碎片,回回如此,清風早見怪不怪了。
「收拾了。」墨子安起身,彈指撫開沾在身上的碎紙片,往外面走。
清風低聲道:「是。」
第1章(2)
墨子安背著手走出書房,那丫鬟早已被人堵住嘴拉走,他閉了閉眼睛,方抬頭看著遠方,他的眼睛沉靜得不染任何情緒,手指無意識地揉著手腕,他垂眸低喃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會糾纏我?」
在他的腦海中,穿著樸素的妙齡女子笑著給來來往往的窮人端上一碗碗熱呼呼的粥,她的笑絲毫不做作,她的眼含著憐憫柔光……
「公子,可要一碗?」她笑顏如花地問。
那時她不知道他是誰,只當他是尋常人。
「好,有勞。」一向頑劣的他竟在她面前有了禮數。
彼時,他被迷了心竅,長公主逼婚逼得緊,他長袖一揮,便認定了她。他一直認為他不是一個癡情的人,可遇上了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有成癡的時候。儘管她背叛了他,他卻仍然無法忘懷她。他握緊了拳頭,心中有一股複雜的情緒在飄蕩。
即使兩年了,還是無法忘懷她,更忘不了她背對他,跟她的表哥訴衷情,如何如何不願嫁與他,又如何如何聲淚俱下地只想嫁給她表哥。
既然如此,他順了她的意思,她不想嫁,他也不會逼她,她大可以滾得遠遠的。但無論他怎麼大喊著要她滾開,她卻始終不肯滾出他的心口,如烙印般在他的胸口發燙、發熱,「楊采薇……」
一個月之後。
「子安、子安,你一定要活過來,娘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是娘的命根子。」
墨子安躺在床榻上,僵硬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耳邊聽到長公主的聲音,緩緩地睜開眼睛,聲音虛弱地說:「閉嘴。」
長公主睜大了眼睛,擦了擦沾著淚水的眼睛,「兒子,你醒了是不是?」
「好吵。」
「快、快,喊御醫過來!」
一個月前,墨子安去臨州辦事,好好地去,卻是被人抬了回來,說是半路遇到了土石流,被土石流給埋在了下面。雖然墨子安第一時間閉氣,腦袋卻被砸了一個大窟窿,至此陷入了昏迷中。
墨子安靠在青鏤玉枕上,額上綁著一條白布,唇色發白。清風跪在地上訴說著當時的情況。好一會,墨子安慘白的臉才有了些神色,「這麼說,本侯昏迷了一個月?」
長公主坐在一旁的錦杌上,聽了這話,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御醫說要是再遲些天不醒的話,你就……嗚嗚。」
墨子安皺眉,「娘,我好好的,你又哭什麼?」
長公主抿著唇,「好、好,我不哭。」
墨子安的視線從長公主的臉上移開,一個一個地掃過屋子裡的所有丫鬟、婆子,眉心漸漸地攥成一處,神色微沉,「她呢?既然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都不在?」
長公主擦著眼淚,一臉的疑惑,「她?還是他?」兒子說的是誰?
「楊采薇。」墨子安神色越發的冷凝,「我雖與她還未成親,可我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也不來看我?」
長公主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子、子安……」
「清風,去把她給我喊來!」墨子安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燒,她這個未婚妻也做得太過分了。
清風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耳邊便傳來墨子安的低吼,「還不去!」
清風被一吼,腦袋發空,「小侯爺,你與楊小姐都解除婚約了,你讓人家來幹什麼?」
墨子安一怔,「你說什麼?」
「讓人喊御醫過來!」長公主不怒而威地喊道。
「是。」一個婆子連忙跑了出去。
可憐的御醫才走出公主府又被拉了回去,仔仔細細地給一臉陰沉的墨子安看了一遍,才摸著白鬍子緩緩地道:「興許是撞到了腦袋,腦中的瘀血還未散開,所以小侯爺才會忘記了這兩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