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一片大雪紛飛之中進了京城。
樓子棠心中一片平靜,只掛心趙嫣初來乍到,有所不慣。
一下馬車,看著侯府大門前前來相迎、跪了一地的兩百多名奴僕,樓子棠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如此高門大院做派,他並不陌生,但趙嫣……他的目光看向她,擔心她被這班奴才給震懾了。
二房的嫡子長媳柯氏領著人,臉上帶著看戲的淺笑,早就盤算著給新婦一個威嚇,等著看她在奴才面前慌亂失措。
但趙嫣卻是一派大度,坦然的接受奴僕跪拜,她心中不免懷疑得到的消息有假——不是說是個在戲班子長大的野丫頭,怎麼會這樣的姿態?
柯氏壓根不知道趙嫣直接就把跪了一排的奴僕全當是在唱大戲的,壓根生不出一絲不自在的感受。
「二郎,這人就是樓安軒的妻子?」跟著樓子棠往松青院拜見老太君的途中,趙嫣輕聲問道。
樓子棠點頭。
趙嫣撇了下嘴,想到當年樓安軒小小年紀就任性的在趙府推樓子棠落水,最後還將事情推到她頭上一事,不由憤憤不平。小時就長歪了,也不指望長大後會是個心善的,果然看到他娶的妻子便知,二房一家沒一個好的。
柯氏想給她下馬威,她卻壓根不理會,雖說柯氏比她早嫁入侯府,但如今她是長房的二媳婦,夫君年紀也較大,比起柯氏她還是高上一等。
她向來張狂,可不會因為自己出身不如人就覺得將來在侯府要畏縮做人,畢竟她丟人無妨,可不能讓她夫君因為她的緣故被人小看。
得到消息的老太君,早早就等在松青院。
樓子棠這些日子的來信裡,老人家早就明白媳婦兒是自己的孫兒相中的,雖說出身不高,甚至可以說是低賤,但她人老了,這次被大郎失蹤的消息一嚇,什麼堅持也都拋到了腦後,如今只盼著兒孫平安開心,也就滿足。
於是本就沒計較趙嫣出身的老太君,一看到進門就笑得一團和氣的趙嫣,心中好感頓生。
拉著她到跟前,細細的打量趙嫣,皮膚光滑透亮,圓圓的臉就跟個福娃娃似的,體態一看更是個好生養的,打心眼裡喜歡不已,當場就賞了趙嫣不少好東西。
這舉動看得二夫人楊氏十分眼紅,自己的兒媳柯氏進門時,老太君賞的東西雖好,但也沒今日給趙嫣的細緻。不過就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庶女,老傢伙竟當個寶貝似的寵著,想起老太君這陣子情緒反覆,看待二房各種的不順眼,她咬著牙,為討好老太君,也只能不太情願的在自己原先備好的見面禮上,又補上一隻自己本戴著的翡翠鐲子。
趙嫣欣然收下,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見,一邊收東西,一邊得意的看著坐在一旁靜靜喝茶的樓子棠。
樓子棠雖面上不顯,但眼底閃著笑意。
新婦的回禮是自己做的胭脂水粉,老太君欣喜的收下,但二房的女眷全都看不上眼。
「我娘用的都是碧香坊的胭脂水粉,你可能不知道碧香坊吧?那可是葉國公府葉三爺的鋪子,你這來路不明的東西,我們可不敢要。」楊氏不能說的話,樓映玉倒沒有顧慮,她是二房的么女,自小父母寵愛,兄長疼惜,說話本就不知分寸。
平時老太君也是縱著她,但這次老太君聞言卻飛快的沉下了臉,「這是怎麼說話的?這可都是你二嫂的心意。」
「這算哪門子的心意!」樓映玉一哼,沒看出老太君發怒,依然故我地道:「要我說,庶出便是庶出,出身就是騙不了人,拿出手的東西就是上不了檯面。」
樓子棠聞言,也沒多言,只是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巧巧,嬸母她們既看不上眼,東西就收回吧!」
趙嫣巧笑倩兮的點頭,「是,二嬸母失禮了,如玉妹妹所言,巧巧確實出身不高,讓二嬸母笑話了。金子,」趙嫣喚了身旁的丫鬟,「去將我那些拿不出手的玩意給拿回來。」
金子立刻上前,樓映玉還一副得意高傲的樣子,讓丫鬟把東西全都還回去。
「夫君,這京城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趙嫣坐到了樓子棠身邊,露出一臉的讚歎,「紅霞閣康嬤嬤的玉膚霜在揚州可是有錢也求不著的,沒想到來到京城卻被人嫌棄了。」
「他們不識貨。」樓子棠冷冷的看了坐在對面的二房女眷,「何必與之一般見識。」
樓映玉愣住了,「玉膚霜?!這是康嬤嬤的玉膚霜?」
「是啊!只是玉妹妹可能不知,嬤嬤年事已高,我自幼跟在她的身邊,這些年嬤嬤幾乎不再親手調製,都是由我代勞。」
「葉三爺戲園所用的胭脂水粉是你做的?!」
趙嫣一笑,「玉妹妹說笑了,就我這麼點能耐?怎麼可能供得了葉三爺十幾個戲園所用,我做的只足夠給幾個三爺看重的角兒用。之前的顏容——如今該稱之為容妃娘娘才是,也是愛用之人。偏偏當初我答應了嬤嬤,除非嬤嬤同意,不然我就算做了再多的玉膚霜也不能賣與旁人,離開揚州時,嬤嬤還特別交代,要與侯府嬸母、妹妹好好相處,拿這些玉膚霜送人,只可惜嬸母和玉妹妹不喜,我收回便是,以後也不自討沒趣了。」
樓映玉的目光看了自己娘親一眼,悔得腸子都青了。是女人都愛美,容妃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令眾人稱羨,她在進京之前,待的便是揚州紅霞閣,入宮為妃之後,才傳出她用的是紅霞閣管事康嬤嬤所制的玉膚霜。
樓映玉想要將東西討回來,但面子上又掛不住,臉色難看至極。「哼,誰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老太君冷眼旁觀的看著樓映玉,楊氏和柯氏端坐一旁冷眼旁觀也不加以制止,人老了,就是圖個一家和樂,偏偏有人找死,如今老太爺身子不成,她年紀也大了,可看不慣小輩為了無謂之事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