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放心,二郎雖看似溫和,其實心中自有定見,你無須替他擔憂,這門親事看似已是板上釘釘,實際上未必,且趙家二房也未必滿意把閨女嫁給二郎。」
趙嫣沉默,趙妍對這門親事確實不滿,畢竟就是個被寵壞的姑娘,魏氏極疼愛趙研,又怎捨得讓自個兒的掌上明珠一嫁人就可能成了寡婦,死了丈夫,一生孤獨,最後頂了天的恩澤就是得了塊貞節牌坊,但終究是個死物,魏氏自己都守了半生的寡,又怎麼會讓閨女落入同樣的境地。
陳嬤嬤出面上紅霞閣找人,今日在普陀寺又遇上趙妍幾個,看來不是巧合,這後頭必然也有魏氏的手筆。
「二郎君的身子真不成嗎?」趙嫣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他或許瘦弱了些,臉色蒼白了些,但也不至於是大限之期將至之人。
「這事兒不好說。」
趙嫣看著葉齊雲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知是車廂太悶,還是心中煩躁,整個人覺得不舒坦起來。
突然很想嘴巴裡咬點什麼,她緊張時想吃東西放鬆,生氣時更想吃東西洩憤。
她拿出荷包,在葉齊雲一臉「你又要吃」的無奈表情下,倒出裡頭的栗子,用力的剝開來,狠狠的繼續吃……
「小姐,有人想見你。」
趙嫣挑了下眉,「誰?」
「是趙家的人,除了之前在普陀寺遇上的那位嬤嬤,還有一位夫人,一身富貴。」
難道是魏氏來了?!趙妍果然是魏氏心尖尖上的人,竟讓魏氏親自來見她這個賤妾所生的死丫頭。
「人在何處?」
「在竹字間。」
紅霞閣的雅間分了三六九等,梅字號是正對戲台中間的二樓雅間,價位自是最高,然後是兩旁的蘭與竹,這些雅間價高,不先預訂還訂不到,看來魏氏盤算著要來尋她,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小姐,趙家的人尋來,可要知會嬤嬤或三爺?」
康嬤嬤最近身子好些,已能下地走動,但畢竟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所以還是要好好養著,不能太過勞累,趙嫣並不想去驚擾了她,至於葉齊雲——他既不想插手永安侯府的事,她也沒必要讓他知道她的盤算。
「既是找我,就不要告訴他們了。」正好今日她也想看戲,進雅間舒服的看也挺好。
趙嫣逕自越過大堂,登上階梯,推開了竹字間的門。
竹字間的大小能坐進六、七個人也不顯擁擠,打掃得乾乾淨淨,桌椅雖比不得權貴之家來得精細,卻獨有一股古樸的味道。
趙嫣進了雅間,看也不看裡頭的人,先掃了桌上一眼,就見上頭擺了壺茶和一盤花瓜子、白糖糕,除此之外便空無一物,她不由嫌棄的嘴一撇,這也太小氣,都來看戲了,就叫上這麼點東西。
魏氏面上沒有掩飾對趙嫣的憎惡,在她的眼中,趙嫣的親娘不知羞恥的勾引了她的夫君,在她有身孕之時,將人迎進門,從此之後,她夫君眼中只有新人,最後她索性動了念頭,將人給除了。
眾人皆以為那賤人是難產而亡,實際是她下藥讓她早產,才會讓她沒闖過這關,她死了,她以為自己終究贏了,卻沒料到賤人死了,夫君一副生無可戀的死樣子,弄得自個兒也命喪黃泉,她落得只得一個閨女,年紀輕輕便守寡的下場,痛不欲生。
所以她看趙嫣極不順眼,這丫頭的存在就像根刺,始終紮在她的心窩裡。
「不過轉眼之間,小四已經長了這麼大。」
看著名義上的母親,除了不喜外,趙嫣著實沒有太多旁的感覺,她大剌剌的坐了下來,逕自拿了片白糖糕塞進嘴裡。
她的沒規矩令魏氏的眉頭微皺了下,心中的不喜更深,果然就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庶女。
「明人不說暗語,」趙嫣不在乎魏氏如何看待自己,直接了當的說:「找我何事?」魏氏忍著氣,「你離府多年,也該是時候回去,妍兒應該也跟你說了,在普陀寺你的放肆我便不與你計較,我已經安排好了,對外便說你這幾年是因身子孱弱,所以養在深閨,鮮少見人。這次回府後,就乖乖的聽從安排,準備嫁人。」
趙嫣將白糖糕給吞下肚子裡,笑著看魏氏一臉高傲,「你憑什麼跟我計較,我又為什麼要聽你的安排?」
趙嫣問得魏氏微愣,但她隨即一哼,「我親自來接你,算是給了你顏面,別不知好歹,你該知道這門親事若能成,是你佔了便宜。」
「說得好聽,這門親事真這麼好,以母親對我的「疼愛」,怎麼也輪不到我的頭上吧?」趙嫣沒兩三口就把白糖糕給吃完,知道魏氏的私房不少,竟小氣到上了紅霞閣還捨不得多上點茶點。
底下的鑼鼓聲響起,她看了過去,戲已開鑼,「說穿了,你不過是捨不得趙妍最終可能落得跟你一樣的境地,所以才會想起了可有可無的我,所以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慈母樣,好像事事為我著想,噁心了自己,也噁心了我。」
被戳中痛處,魏氏的表情更難看,「你既然知道,就乖乖的回去替了妍兒。」
「母親,」趙嫣看著底下的戲,看也沒看魏氏一眼,口氣輕飄飄的,「你糊塗了,一一郎雖體弱,入不了你的眼,但他背後的可是永安侯府,你就不怕你今日李代桃僵,讓永安侯府得知,連累了趙家一門?」
魏氏既然敢動了這腦筋,自然就已經無所畏懼——她因為有個富貴娘家,在如今日薄西山的趙府過著如魚得水的日子,順風順水的過得久了,也忘了分寸,眼高過頂,自以為能依靠著娘家,無所不能。
「什麼連不連累的,還不都是趙家的姑娘。」
趙嫣淡然的掃了她一眼,道:「母親,你這般盤算,不知道大伯母可知曉?」
提到趙府的當家主母,魏氏一哼,她壓根不在乎嫂子田氏的想法,在她看來,這女人就是個毒婦,竟打著主意讓她的好閨女嫁給個病秧子,意圖傍上永安侯府來換取趙家富貴日子能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