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藥田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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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我知道。」她苦笑。

  「妹妹,你不會真把他當繡布繡了吧?」她下針的手法真像在繡蝴蝶戲春圖,一針落,一針起,每一針打個結再落針,細細密縫把皮肉縫在一塊,嚇人的傷口逐漸縮小。

  「二哥,你不要一直提醒我好嗎?我緊張的背都濕透了。」人命關天,她也不想身兼劊子手。

  他悶聲一笑,不再開口。

  牛雙玉戰戰兢兢地縫好背後的傷口,接著是手臂上的,越縫越順手的她不再雙手發抖,下針又快又準,一個抽線就打一個結,簡直有如神助。

  很快地,手臂上的傷口也處理好了。

  但是當視線落在大腿內側的傷口時,她倒是矜持了,面色略紅的看向正瞧著她的二哥。

  「二哥,等他醒來之後,你跟他說這兒的傷口是你縫的,與我無關。」她還要做人呢。

  牛鴻玉悶悶的笑著,「好。」

  「……二哥,你聞到了嗎?」應該不是錯覺。

  「是魚湯。」他也聞到了。

  「二哥,我好餓。」她幹麼救人,自己的肚皮都顧不了。

  他也餓了。「小豐帶大哥到你丟草墩的溪邊收魚,聞這味道相當香濃,想必收穫不差。」

  「唉!我的魚……不管了,趕快弄好喝魚湯,最嫩的魚肉要留給我。」牛雙玉下手極快,三兩下就縫合完畢。

  「好。」他寵溺的揚唇。

  「酒來。」一次解決。

  不按牌理出牌的牛雙玉先把酒含在口裡,再噴向趙冬雷背上的傷口,昏迷的他因此痛得全身繃緊,痛哼一聲。

  接著是手臂、大腿內側,趙冬雷同樣痛到弓身蜷縮成蝦球狀。

  「知道我為何全部傷口縫合再用酒嗎?因為我曉得非常痛,痛徹心扉,若一個個噴上烈酒,他會因為劇痛而全身肌肉繃得死緊,我的針就扎不進肉裡了。」她說得得意洋洋。

  牛鴻玉好笑的揉揉妹妹的柔軟髮絲。「餓了吧?」

  「大哥,我要喝魚湯,妹妹的肚子扁了。」她餓慘了,五臟廟直打鼓。

  剛煮好湯的牛輝玉,正巧盛了一碗湯來到板車旁。「小心燙,小口喝。」

  餓到手腳發軟的牛雙玉將上玉露生肌丸的活兒分給二哥,自己出了板車,端湯吹了幾口便要往嘴裡吞,真被熱湯燙了嘴,她哇哇大叫魚死不瞑目來報仇了,逗得兄弟們哈哈大笑。

  不久,板車內的男子上完玉露生肌丸後便沉沉睡去,而板車外笑語如珠,一家人苦中作樂的忘卻煩憂。

  嗯!這是什麼湯,滿好喝的。

  很香、很濃,帶著野蔥的氣味,入口香溢,輕滑入喉,滿嘴留香,叫人欲罷不能。

  咦!他還沒喝夠,居然就沒了。

  他還要再喝。

  但是如何叫喊,就半碗魚湯,沒了,餵食的人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

  風,帶著乾燥的味兒,悶熱中又有一絲涼意。

  轆轆轆轆轆轆……

  車輪子的轉動聲不斷傳來。

  因為餓,因為身體的基本需求,長而黑亮的睫羽如揮動的蝴蝶翅膀,輕輕地抖顫幾下。

  像是走了很遠的路,全身疲乏的男子虛弱地睜開眼睛,深如濃墨的瞳色蒙上了一層迷惘。

  他忘了發生什麼事,也忘記自己是誰,但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欠了一個小姑娘,得用一輩子來還……

  「小子,你醒了呀!」

  陌生的男人嗓音傳來,渾身酸軟的男子倏地瞇起眼,進入警戒狀態。

  「你是誰?」乾澀的沙啞聲一出,他自己也嚇一跳,似乎不是出自他的喉間,沉如磨石聲。

  「我是旺叔。」男人的笑容爽朗,年約四十出頭,一身皮膚黑得發亮。

  看得出是質樸的莊稼漢,眼中沒有惡意的算計,只有友好。

  「旺叔?」他沒見過,肯定的。

  旺叔哈哈大笑。「是菊嬸的那口子,牛家那幾個娃兒拜託我照顧你幾日,直到你醒來。」

  「牛家?」又是誰?

  他完全迷惑。

  「你忘了呀!瞧你一臉疑惑的樣子,不就是你二舅家,牛妞給我一日十文錢,讓我幫你把屎把尿的,替你擦拭身子和換藥,因為你太沉了,還得抽空幫兩小子推車。」他的腳走起來不順,一跛一跛的,但推個車、看顧個人還行。

  「牛妞?」還有推什麼車?

  緩緩地,他的神智轉為清明,目光澄澈的看著所處之地,簡陋的篷車,很鄉下的味道,空間狹小得只容他翻身,看似由幾塊木板拼湊而成,車內的另一頭堆滿糧食袋子、油紙包著的鹹肉以及被褥等雜物。

  總之,不是很大的車廂,坐臥還好,稍一抬頭就會撞到車頂……這是指以他的身長來講。

  不過對牛家人而言還好,幾個半大的孩子身形都十分單薄,不是很壯碩,最大的牛輝玉才十五歲,還在成長中,若是擠一擠,仍是坐得下四個孩子。

  「我就是牛妞。」真討厭的小名。

  當初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先喊起的,結果全村都喊她牛妞,把人給喊俗了,她想讓他們糾正過來,她爹和娘卻呵呵直笑,說是賤名好養活,能長命百歲。

  逆光中,一隻白中泛青的小手掀開草簾子,小小的人兒從外朝內探出顆頭,白嫩的小臉上有雙出奇澄亮的大眼,粉色的小嘴有如是晨曦花瓣上的露珠,鮮嫩生動。

  「旺叔,這裡交給我就好,你有事先去忙。」牛雙玉客氣地將人請走,順便接下他手中的碗。

  「好,你們表兄妹好好聊聊,我先去看看我家那幾個皮猴。」沒他鎮著都要翻天了。

  旺叔笑笑地揮手,不以為然。

  等旺叔一走,牛雙玉的笑臉盈盈就收了,換上一張不太友善的臭臉,彎彎的柳眉是豎的。

  「喂!做人要知分寸,感恩圖報,不要人一醒來就忘了種種恩情。」她特意提醒他要報恩。

  「我不是你表哥嗎?你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是錯的。」看她小小的個子還仰起頭神氣活現的說話,他彷彿看見一隻剛破殼不久的小鴨子正鼓著雙頰叫囂,不自覺莞然。

  她忍耐著解釋。「那是權宜之計,你突然出現在我們隊伍中,官兵勢必要查問的,核對身份時,我只好說你是我表哥,因為地震家毀人亡,匆忙趕上我們的隊伍,都是自家人較好彼此照顧,只是你遇上離群的災民被打劫了,還被搶走身上的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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