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卻是一臉喜色,「夫君,您怎麼說都是公公婆婆的大兒子,本領哪裡會差呢,謙虛過頭可就不好了,我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總是做得到的。」自己要當掌家主母了,太好了,到時候她就拿公中的錢貼給娘家,反正她是掌家主母,想怎樣就怎樣,沒人能說她的不是。
齊老爺嚴肅的說:「桁宜、大媳婦,你們膝下已經有了三子二女,得做好榜樣給孩子們看,別讓我失望。」
齊桁宜苦著一張臉,柳氏卻是喜形於外。
「我決定——」齊老爺深吸一口氣,「把齊家當鋪交給二媳婦。」
一家三代都到齊的大廳上,頓時鴉雀無聲。
饒是孟翠栩在金嬤嬤那裡學了一手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這下也忍不住了,這這這,這什麼跟什麼?交給她?齊家家業不是一向只傳給嫡子嗎,連庶子都要分家了,交給她這外姓人有沒有搞錯?
齊桁宜、齊桁山兄弟以及柳氏、許氏也都很傻眼,想著是自己聽錯,還是父親糊塗,而母親怎麼這樣鎮定,母親已經知道了?
靜默中,柳氏先行開口,神色有點不自然,「這,公公,媳婦耳朵笨,怕是聽錯了,請公公再說一次吧。」
齊老爺對眾人的反應並不意外,再次道:「我說,以後我要把當鋪交給二媳婦。」
齊桁宜鬆了一口氣,只要不交給自己,交給誰都好,柳氏卻是大怒,就算要交給媳婦,也應該是交給她,她排行第一啊!齊桁山覺得這樣不太妥,但身為庶子,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許氏見夫君保持沉默,於是也沒吭聲。
孟翠栩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公公——」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齊老爺舉起手打斷她,「說來,是齊家對不起你,讓你嫁給一個沉江之人,現在又因為我愛惜性命,要把重擔交到你肩上。二媳婦,這廳上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說客套話了,你一個深閨女子,能把四間小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連富貴酒樓的月收入都到達四百兩,這本事可不是人人有的,我希望你來看帳、作帳。
「當然,不會要你做一輩子,我已經跟你婆婆說好,我們打算親自教襄哥兒跟鎮哥兒,這兩兄弟總有一個能成材,等他們滿十六歲,你再把重擔卸下,交還給齊家,你說可好?」
眼見齊老爺滿臉企求,孟翠栩實在不忍心,這齊老爺,外人看來風光,事業順遂,家庭美滿,可是那苦啊,可沒幾個人懂。
齊桁宜不成材,偏偏排行老大,齊桁爾堅決果斷,但有家歸不得,齊桁山一目十行,卻是要分家出去的,身為一個當家老爺,內心之為難,恐怕難以描述。
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導致他的身體比一般人更不好,身為一個兒子,不能死在母親之前,身為一個父親,總得看到四皇子倒台,兒子可以回家那一天,為此,他得留著命,多活幾年,所以只能把家業交給一個外姓人。
她其實是想拒絕的,但她既然是齊家媳婦,就得休戚與共,得讓齊老爺好好活著,也不能讓齊家敗在齊桁宜手上,一千兩一塊的玉珮啊,居然就這樣買了,齊家當鋪要是給他,只怕沒幾年就要易主。
退後一步說,齊桁爾替她打聽到弟弟跟孫姨娘的消息,她還沒回報呢——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齊老爺會這樣講,其實是齊桁爾的主意。
「是,媳婦明白了,今日起除了每五日去一次富貴酒樓,剩下的時間都用來跟公公學看當鋪的帳。」
齊老爺跟齊太太互相拍了拍對方的手背,齊太太神色和藹的說:「孩子,辛苦你了。」
「我是齊家二奶奶,替齊家做事也是應該的。」
「以後我們婆媳,我主內,你主外,把齊家打理起來。」
孟翠栩福了福,「媳婦年輕不懂事,還請婆婆多多教誨。」
柳氏懵了,事情就這樣定了?他們大房明明是齊家唯一的嫡子了,卻沒人問他們意見?她的夫君是死人嗎,二房都騎到頭上來了,還一聲也不吭。
柳氏本來就很氣,看到齊桁宜迴避自己的眼光更氣,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忍不住開口,「公公婆婆,媳婦雖然愚笨,但也想給家裡盡份力,不如我跟二弟妹一起打理吧,多個人多雙手,總是比較好辦事。」
齊太太皺著眉,想罵人,但又顧念今天是三媳婦第一次見家人,要是場面難看,怕嚇到她,傳出去對齊家名聲也不好,於是忍著丟茶杯的衝動,皮笑肉不笑的問:「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這是孫子算經的基本題,桁山四歲多便已經能解。
柳氏噎住了,這什麼,這她哪會,「婆婆,這問題誰會吶。」
「二媳婦,你說呢?」
孟翠栩恭恭敬敬回答,「二十三。」
齊太太繼續,「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頸,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孟翠栩想也不想,「雉二十三,兔一十二。」
齊太太很滿意,轉而對柳氏說:「你想幫忙很好,不過如果連算經程度都沒有,大抵也看不懂當鋪的帳本,這樣吧,我替你請個女先生,你就先把算經學起來,等學好了,再跟二媳婦一起幫持家裡,你瞧這樣可好?」
柳氏第一道題答不出來,第二道題連題目都聽不懂,聽婆婆這麼說是讓她學算數,唉她不想啊,她只想當個掌權又清閒的大奶奶,誰想學什麼算經啊,但此時騎虎難下,也只能苦著臉謝謝婆婆厚愛。
讓柳氏知難而退後,齊太太又道:「過些日子是老太太生日,今年依然是我們自家人吃個飯就行。另外,家裡前兩日來個客人,不過因為桁山成親,所以沒介紹給大家認識,寧香,你出來。」
隨著齊太太話語落下,內廊處慢慢步出一個年輕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