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行宮不久便上了郊外官道,救兵要找到他的蹤跡不難,但為了逃命他竄入林中,如果那些伏擊的歹人夠聰明,懂得隱匿行蹤,只消處理好路上那些待衛的屍身,那麼即便行宮中的禁衛軍發現他一直沒回行宮而派兵尋找,怕也是難以找到他。
雖然有侍衛拚死護他殺出重圍,但白擎蒼身上還是有大大小小的刀傷,這些傷不打緊,反倒是他在對戰之中因人海戰術略顯疲態時,刺客伺機在他腹部留下的傷口最為嚴重。
若不盡快找到藏身處止血療傷,就算他沒被刺客找到,怕也會因為失血過多昏迷。
白擎蒼一個踉蹌,撲跌在地,林子裡鋪滿了飄落的枯葉,才不至於讓他摔傷,但因為這一跌而撕扯到傷口,讓他痛得一時站不起身子。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乏力的身子掙扎著卻一直無法起身,此時耳邊似能聽見一陣幽幽的歌聲,那是他臨離開瓏城前,蘇語恬唱給他聽的曲子。
他當時還怨她,歌詞如此幽怨,她為什麼要唱,他們的未來才不會薄如蟬翼,任人來拆。
她只是笑著說,曲子好聽就好,他管那詞裡說了什麼,但也慎重的告訴他,即便真有如詞中,他遠離她千里之外,她也會用盡一生守在原地,等著、盼著。
想到這裡,白擎蒼的雙眼霎時清明起來!
是!他不能倒在這荒郊野外,他不能讓蘇語恬終其一生等待著不會回來的夫君,他得打起精神,他得逃!
白擎蒼勉力扶著樹幹站起身,正在思索眼前兩條岔路哪一條更可能是他的活路之際,他聽見了雜沓的腳步聲伴著葉破聲而來。
「是追兵!難道……天要亡我?」
白擎蒼無法再多做思考,只能憑著本能逃入其中一條小徑……
白擎蒼失蹤,白擎宇為免招人詬病,決定取消生辰宴,但德妃卻不忍自己兒子委屈,聲淚俱下的向皇上哭訴,說白擎宇逢旬生辰,竟然得因故取消,下回再有逢旬生辰,可是十年後的不惑之年了。
皇上無奈,只得讓德妃告訴白擎宇不用掛懷,十年一次的逢旬生辰,還是熱熱鬧鬧的辦吧!
於是,白擎宇生辰那日,宮中辦了盛大的生日宴,宴前德妃率親眷操辦不說,宴上更是文武百官齊至祝賀。
奪嫡人選之一的白擎蒼失蹤了,萬一找不回來,那麼二皇子便又重回繼任皇位的第一順位,朝中一些奸佞小人無不對二皇子阿諛奉承。
白擎宇看著一殿的文武大臣,知道自己終於得到一切了。
自從白擎蒼成了皇兄伴讀,他知道父皇的真正心思後,他不得不開始籌劃起這一切。
御花園裡堆著假山,山的東西山石間各有登道,拾級而上便是御景亭,那日父皇及老太傅就是在御景亭裡,說著將他永遠排除皇儲人選之外的話。
他們沒發現他人就在假山下的曲徑裡,他聽到父皇說他不是偏頗自己親子的帝王,對大胤來說,身為二皇子的他不是最好的繼位人選,再說母妃,做為一個女人,能讓父皇覺得舒心,但做為一個太后,她不會安分,若來日長子有意外,他屬意白擎蒼。
他就是從那一刻起才明白,在父皇的眼中,自己竟被視為無能之輩,從此他便知道他若想得權,必須自己去爭。
他假造龍袍、玉璽,藏在皇兄的寢宮中,再讓人密報搜宮,當父皇搜出這些篡位證明時,當然並沒有立刻相信皇兄意欲謀反,再加上有不少大臣做保,所以父皇只是將皇兄囚在寢宮中待查,他便又讓人暗中假造父皇要殺了皇兄的消息,煽動皇兄的親衛私自闖進寢宮中救人。
此時皇兄已是騎虎難下,留不留都是死,若拚死出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於是帶著親衛離開皇宮,又遇上皇后母家的親衛來接應,這才逃出了瓏城外紮營駐守。
父皇本有心要給皇兄一個查明真相的機會,但皇兄此舉等於承認了自己的罪名,父皇一怒之下下令討伐,最終還是捉到了皇兄。
皇兄在獄中寫了一封罪己信,說明自己是遭人陷害才不得已為之,若父皇不信,他可以以死明志,他知道這件事後,決定弄假成真,讓人殺了皇兄,佈置成輕生的假象,那封罪己信就變成了遺書。
他很清楚並非皇兄死了,他就可以穩坐皇儲的位置,畢竟父皇心中更屬意的人是白擎蒼,因此他藉故接近白擎蒼,正巧白擎蒼因為皇兄的死心性大變,他便順勢而為做出來後來的事情,直到被蘇語恬破壞為止。
既然如此,他就得採取其他的方法了,於是他派人趁著白擎蒼這回到南都行宮時殺了他,日前,南都那頭有了回音,白擎蒼已死於非命,他欣喜若狂。
在這熱鬧的生日宴上、在酒酣耳熱之際、在奸佞小人忙著奉承主座上的德妃及白擎宇時,宮殿外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白擎宇正覺得不解,就見兩列禁衛軍不經通報擅自闖入,各自攔在了左右兩列的賓客之前。
此地的主子還未開口,自然有趨炎附勢的人會代為發難,一名大臣不悅地吼道:「你們這樣成何體統,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禁衛軍自然處變不驚,一個個像擎天柱一般的站立在原地,不讓賓客上前,也不讓殿內任何一人離開。
白擎宇知道除非發生什麼大事,否則禁衛軍不敢如此大膽,他走下殿階,對著禁衛軍統領道:「你們堂而皇之的闖進來,也得給我個解釋吧!」
禁衛軍統領沒有回答,對著殿外恭敬一揖,眾人隨著他的動作望過去,竟看見失蹤多時的白擎蒼威風凜凜的走了進來。
德妃先是驚訝,後是扼腕白擎蒼竟然還能回來,想來他能回來必是知道他會遇刺是他們母子所為,她也有了準備要抵死不認,甚至還要潑他髒水才甘心。
「白擎蒼,你帶著禁衛軍直闖我寢宮,是想造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