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丹楓止住腳步,沉默的背對她好半晌,才緩緩轉身,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冬晏,追日他……忘記回家的路了。」深吸口氣,他一字一字的說清楚。
傅冬晏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直望著他,眼裡有著茫然和困惑,她偏著頭想了想,才開口道:「追日不見了嗎?」
「不,追日只是忘了回家的路。」月丹楓淡淡答道。
「噢,追日忘了回家的路啊……追日忘記回家的路嗎?」她喃喃自語著,在月丹楓靜默的注視下,轉身慢吞吞的踱回房內,然後慢吞吞的脫了鞋爬上床,用棉被將自己裹起來。
追日忘了回家的路……明明就是追日不見了吧,他已經不見了吧,師父還說是他忘記回家的路。
早知道她今天就不睡午覺了……不不,其實她本就不該睡午覺的,若她不睡午覺,追日現在就會還在吧?
「若你連回家的路都忘了,還會記得我嗎?還會記得嗎?」她露在棉被外頭的小臉瞪著牆,不住低問道。
若她拿著玉簪去找他,他會記得她嗎?
「追日是大騙子,我其實明明就是有病的吧……」她將手貼在胸前,感覺心口好痛好痛,她根本就是有病,追日還說沒有呢,這次比上次還要痛,好痛好痛啊!
「追日還說要保護我呢,都說好了以後我都讓你保護,可你現在不見了,要怎麼保護我?」
明明就說好的,可現在追日不見了,要怎麼實現這承諾?
傅冬晏倏地跳下床,朝外頭衝了出去,奮力取下掛在門前的玉珮,雙手緊握著貼在胸口。
「你忘了回家的路,沒關係,我記著就好,只要我記著,你還是可以回家,可若你見到這玉珮,一定要想起我啊,一定一定要想起我。」
他可以忘記回家的路,也可以忘了她,可若他見到了這玉珮,務必要想起她才好。
一定一定要想起她啊……
追日。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怎可能忘?
騙人,他騙人,他明明忘了、明明就忘了,還忘得一乾二淨……
「冬晏。」見她皺著眉頭,嘴裡還不停嘟囔著什麼,夏侯東煥連忙傾身在她耳邊低喚。
她昏睡了數日,所受的內傷甚重,那日他替她把脈,只覺她脈象紊亂,萬萬沒想到這會使她身子大大受創。
可他現在知道為什麼了,因他全想起來了。他疼惜的撫著她蒼白得嚇人的臉頰,原來還有些肉的小臉在這幾日迅速凹陷下去,她的眼眶下方有著極重的黑影,她的身子,在她醒後,必須好好調理一番。
「騙人!」傅冬晏大喊了聲,倏地睜開眼,一時回不過神,愣愣的望著坐在床沿的他。
見她一臉茫然,他柔聲喚道:「冬晏。」
「……追日?」
「冬晏,是我。」聽見她叫他追日,夏侯東煥眼神一黯,知她還未回神,又喚了聲。
「是大爺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喃。
她夢見以前的事了,夢見追日還在的那些日子,那時候的追日,也會這麼喚她,午睡時間結束了,他也是坐在床邊將她叫起來。
夏侯東煥起身倒了杯水,動作輕柔的將她扶起,讓她靠在他身上。「先喝點水吧。」
她原是想自己拿杯子的,卻錯愕的發現自己竟然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果然,她還是不太能用內力,搞得自己好虛弱,不過可以趁這機會靠在他身上,也算不錯啦。
「身子還好嗎?」他眼也不抬的將杯子拋出去,穩穩的落在桌上,裡頭剩餘的水一滴也不漏的仍在杯裡。
他雙臂環著她,皺緊眉頭,她的身子也變得比以前纖細許多。
「咳,沒啥力氣啊。」傅冬晏竊笑著靠在他懷中,覺得他的胸膛真是舒服……糟,臉頰又發燙了,她現在臉色一定不是很好,若臉紅了八成會看得一清二楚。
「餓嗎?我讓人熬粥。」語畢,他揚聲要待在門外的小三進來。
傅冬晏見小三一邊點頭聽令,一邊瞪大眼直盯著他們兩人,瞧得她好害羞啊!
「冬晏,你……」終究還是沒有按部就班的練功嗎?
「嗯?」見他沒了下文,她好奇的想要回頭,卻礙於體虛無力又不想離開他的懷抱,只好作罷。
「不,沒什麼。」他低聲道,圈著她身子的手臂縮緊了些。
「咳,大爺,那個……冷蕭呢?」那場比試的後半段她大都不記得了,但她還記得冷蕭的師父就是當年打傷追日的人。
「他在休養。」他淡道。冷蕭傷得也不輕,果如月師父當年所言,冬晏的天分極高,即使練的是速成,怕也是遠遠超過了他和月師父吧。
只是這武功使不得,若真全使了,她也許就沒命了。
「冬晏,以後不許你動武,聽清楚了嗎?」她現在的身子等於壞了一半,他不能再讓她敗壞下去,絕不能。
傅冬晏靠在他懷中的身子倏地一僵,心裡很驚恐,他想起了什麼?他知道了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她還記得他說過的話,他說若她練武走了捷徑,絕對不原諒她,她記得的!
她真走了捷徑,明明答應過他,會穩紮穩打、按部就班的練,可她卻走了偏路,自從她開始練速成,就沒有一天是睡得安穩、睡得好,她好害怕,害怕若他知道了,就真的不原諒她,她不要這樣。
可是只有練了速成,她才能盡快下山尋他,師父說若是一步一步慢慢練,沒有個三五年是練不成的,她等不了這麼久,所以她不願意。
其實她也知道這麼練,會讓她的身子變差,可她管不了這麼多,師父也曾告誡她,若練成了最好不要動到內力。
她可以一輩子都不動武、一輩子都不用內力,可卻不能不找他,不能不。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冬晏。」他緊緊抱著她,柔聲低喃。
她還記得他說的話,所以才會這樣緊張吧?一開始他的確很氣她不聽他的話練了速成,這簡直是拿性命開玩笑,可他知道,她太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