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麼呀,誰教老國公爺那樣對老夫人……啊,不對,春花奶奶已經休了老國公爺,還恢復了娘家姓,自請搬到京城西郊去了。」她提起這事還是滿臉崇拜。「照我說啊,春花奶奶就該一氣兒收他個十個八個年輕貌美溫柔體貼的好面首,叫老國公爺也嘗一嘗滋味兒!」
「妹妹快別火上澆油了,」風霞光差點被自家妹妹這番憤世嫉俗、悖經違道的渾話給嚇壞了,忙制止道,「況且你可是忘了「女誡」的訓誨了?」
「呃……」
「需知「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違,行為神祇,天則罪之,禮義有愆,夫則薄之,故事夫如事天,與孝子事父,臣事君同也。」可記住了?」風霞光語重心長地道。
「……」她下巴險些掉到胸口來。
哥哥,你「女誡」竟背得比妹妹還流利,這一點都不合理啊啊啊!
「爹娘早亡,哥哥萬萬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自誤,哥哥此番苦心,妹妹可領會得?」風霞光修長如玉的手鄭重地捧起了她的小爪子,眼眶又紅了。
風珠衣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忽然有種風中凌亂的無力感。
看來,是時候找個好人家把哥哥嫁出去了,不然在家裡放久了是要出事的呀,也不知哪天傻不隆咚地就被誰給拐走啦。
她一時腦中思緒起伏混亂太甚,也沒發覺自個兒閃過的念頭更是亂上添亂。
就在此時,奶娘氣喘吁吁地小碎步走近——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風家兄妹同時一驚,面色凝重地望向奶娘。
「出何事了?」
但見奶娘斑白鬢髮微亂,氣喘如牛,急得老臉都漲紅了。「王、王老虎要來搶親啦!」
「欸?」
「什麼?」
風霞光氣得修長如竹的身子微微搖晃,俊秀的臉龐先是一白,隨即湧現一絲罕見的怒氣。
「妹妹別怕,哥哥絕對不會讓那等粗魯不文的渾漢子欺侮了你去的!」
風珠衣卻是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哎!我個傻哥哥呀,只怕,那個,咳,搶誰還不知道呢!
果不其然,鳴玉坊「綺流年」大門口堵著的高壯錦衣大胖子,帶著一干唬死人不償命的家丁,卻是滿臉堆歡討好諂媚,一開口便是——
「小生王老虎,今年三十有六,父王朋乃堂堂戶部侍郎是也。小生家有十萬金,興趣是看海、聽雨,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誠意求霞光班主為入幕之賓、知心好友,還望霞光班主給小生一個相知相惜相許的機會……」
「綺流年」上自風霞光、奶娘,下至謳者聲伎絲竹班底打雜小廝全傻眼了。
唯有風珠衣閒閒抱臂在旁,目露凶光不懷好意地盯著這不知死活的王老虎。
——行啊,還真是夠膽子了,連她風珠衣的哥哥都敢覬覦,以為他們風家沒男人了是吧?
風霞光沒來由地暗暗打了個噴嚏。 王老虎終於背完了身家,開始訴起愛慕之情。「霞光班主,小生、小生……自從半年前那一夜……」
眾人臉瞬間黑了。
「喂!把話說清楚點!」以幃帽掩住真顏的風珠衣冷冷地道。
「對!把話說清楚!敢污蔑我們家郎君的貞節清譽,當我們個個都是死的不成?」身為風珠衣貼身侍女外加大郎君鐵桿擁護者的笛女也一掃平日的傻氣扭捏,氣呼呼地嚷嚷。
王老虎雖然高胖壯實,平時還是個魚肉鄉民胡作非為的京城一霸,可是他一身橫練的蠻野之氣卻在清俊瀲灩修長如青竹的風霞光面前,徹底蔫了。
「是是是,莫誤會莫誤會。」王老虎掏出熏得香噴噴的錦緞帕子,拚命拭汗,兩隻牛眼熱切深深地盯著風霞光,迷戀戀慕之色絲毫不作掩,偏還做出羞答答的模樣。「實是半年前見霞光班主於天王廟會上,唱了那一曲「定風波」,小生這顆心就像是活生生被摘了去,魂兒也都不是自己的了,一心只想著……想著……」
風霞光玉臉漸漸紅了——是給氣的。
風珠衣一雙水靈靈的眼兒危險地瞇起,負在身後的小手悄然地對小廝們打了個手勢。
小廝會意,幾個趁人群嗡嗡然間一溜煙兒往後院跑了。
「可惜小生被家父強行押……不不不,是拉去江南走了一趟遠行,今兒一早才回到京城,可小生對您是十足真金真心的,小生剛剛沐浴更衣後就來了,今天還請霞光班主無論如何都要給小生一個面子,就算一時不能答應了,也、也得給小生一個追求的機會啊!」
聽到這裡,眾人已經按捺不住,紛紛撩起袖子鼓噪起來,就連看熱鬧的街坊們都要暴走了。
「聽不下去了!聽不下去了」
「一坨那啥也敢來覬覦我們鳴玉坊的白月光,是可忍,孰不可忍啦!」
「也不回家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竟然把高潔如珠似玉的霞光郎君當小倌兒那般調戲,真真是可惡至極!」
「兄弟們,給王老虎好看!」
「幹什麼幹什麼?」王老虎火大了,銅眼怒睜,一聲暴吼。「老子今兒不想嚇著了小郎君,這才誠心誠意來相求,你們一個個不要逼老子現出原形強搶民女——總之老子是給足了面子了,再敢囉嗦,信不信老子把人扛了就走?」
眾人一個哆嗦。
風霞光玉臉霎時鐵青成一片,清俊美麗的臉龐透著深深的冰冷之色,他跨前一步,優雅卻疏離地拱手行了個禮。
「王郎君,蒙你青睞,可霞光不是你以為的那等人,我對你與任何男子皆無他意,」他的語氣清冷無比。「此生也只會伴在「綺流年」和妹妹身邊,你,請回吧!」
王老虎臉一下子漲紅了,隨即又是一白,下一刻又是翻黑了。
「你你你……你竟然這般折辱老子的心意?別以為老子對你上心了,你就能把老子的一片情意踩在腳底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要逼老子親自在這裡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