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知道他從小便是在街頭長大,說的都是些粗鄙的幫派語言,做的都是些偷拐搶騙的下流事,她便不會這樣問了。
杜非笑笑,沒說什麼。
她卻從他深邃的眼潭裡看見隱約的憂鬱與苦澀,心弦一牽。
「你要試試看嗎?」她忽地輕快地問。
「試什麼?」
「我新開發的玫瑰奶酪,昨天剛做好的。」她打開冰箱,取出一隻冰透的玻璃杯,杯裡,填著顏色漂亮的奶酪。「這材料用的玫瑰是我們鎮上出產的喔,是有機的,保證新鮮天然。」
她將玻璃杯遞給他,順便給他一支小湯匙。「試試看,告訴我好不好吃?要甜一點還是淡一點?奶酪的比例會太濃嗎?」
他其實不愛吃甜點,不過為了討她歡心,他願意嘗嘗。
杜非接過玻璃杯,舀了一口,玫瑰清淡的香氣在唇間芬芳,奶酪的口感冰冰涼涼的,滋味濃郁。他閉上眸,珍惜地品嚐。
「怎麼樣?好吃嗎?」
他睜開眼,微笑。「很好吃,不過對我來說,有點太濃了。」
「太濃了?」她有些失望。
他連忙解釋。「是我本身不習慣吃奶製品的關係吧,我想一般女孩子會很喜歡這樣的口味。」
「是嗎?」她取了另一根湯匙,也從他杯裡舀一口來吃。「嗯,我覺得還好啊。」
「我就說吧,女生會喜歡的。」他笑看她品味自己做的甜點,粉嫩的菱唇沾上玫瑰醬,更顯水潤性感。
他心一動,眼看她很自然地又挖了一口吃,呼吸不覺有些急促起來。
她都不覺得這樣與他共食一杯奶酪,有點太親密了嗎?又或者,她根本沒把他當異性看?
一念及此,杜非不免感到頹喪。對她,他是早早便認定了今生唯一,但她對他,卻是淡然處之。
先愛上的人,果然比較傻嗎?從前世愛到今生,要等多久,才能得到她一個真情的微笑?
他想,他只能一直等下去……
「天色晚了,你不回去嗎?」
唉,在趕他走了呢。
杜非暗暗歎息,故意慢慢吃點心。「我把這杯吃完再走。」
「嗯。」她點點頭,沒再說話,繼續專心裝飾蛋糕。
他望著她認真工作的姿態,窗外灑進迷濛的霞光,映亮她恬淡的側顏,他悄悄地將這幅美麗的剪影收進心底。
如果可以,他真想能夠留下來,吃她親手做的晚餐,陪她度過寂靜的夜晚,但不行,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小鎮,孤男寡女在深夜共處一個屋簷下,是會招來閒言閒語的,他不能壞了她的名聲。
杜非放下挖空的玻璃杯,認命地拿紙巾擦嘴。「那我走了。」
「嗯。」她送他到門口。「你開車小心一點。」
「我知道,你也別忘了鎖上門。」他叮嚀。
「我會的。」她朝他揮揮手,跟著按下門邊的按鈕,鐵門慢慢卷下,一寸一寸沒去她的倩影。
他不捨地看著,直到鐵門完全降下,才轉身離去,坐上他那輛送修回來的休旅車,往山上開去。
他騙她說,山上那棟別墅是他跟朋友租借來的,她也不疑有他,當他是普通上班族。
有時候,他真希望她能對他好奇一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為何她都不問呢?
杜非懊惱,正想打開車內音響聽搖滾樂時,手機鈴音響起,他戴上耳機,接電話。
「我說老闆、總裁大人,你什麼時候才要回台北啊?!」來電的是張凱成,一聽他說話的口氣,便知他快急瘋了。
「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就上次我跟你提過的客戶,他們堅持要見你一面啊!」
「我不是說了,最近這段時間我都走不開嗎?」
「我知道,你總算找到夏雨蝶了,我也很恭喜你,可你也不能為了把妹,就把公司的事都丟下不管啊!」
「什麼把妹?」杜非不喜歡好友用這種詞彙形容。「我對雨蝶可不是那種心思。」
「喔,抱歉。」張凱成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很識相地道歉。「那你究竟什麼時候可以上台北一趟?就一天,行不行?」
杜非不耐地翻翻白眼。「好吧,我明天早上會進公司。」
「說定了喔?」
「說定了。」
掛電話後,杜非取下耳機,調轉車頭,往北上的方向開去。
車窗前方,天際緩緩地捲來幾朵濃厚的烏雲,襯著黃昏暮色,透著一抹難以描繪的淒艷。
天氣即將發生劇烈的變化,可此刻的杜非,仍渾然不曉。
第4章(1)
隔天早上,芬姨和三嬸來上班,在廚房裡忙了一會兒,遲遲沒見到杜非,兩人都覺得奇怪。
「阿非怎麼還不來?平常他不都是第一個到的嗎?」
「對啊,阿非呢?他出去辦事了嗎?」
「他說今天要請假。」夏雨蝶走進廚房,聽見兩人對話,揚聲應道。「要回台北處理一些事情。」
「這樣喔……」
兩位大嬸臉上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夏雨蝶看著,不禁有些莞爾。看來杜非果然魅力超群,很善於收買婆婆媽媽的心,才一天沒出現,就有人掛心了。
「他要回台北多久?」芬姨問。
「這他倒沒跟我說。」
「至少這幾天都回不來了啦!」三嬸插嘴,重重歎氣。「颱風就快來了,他哪回得來?」
「颱風?」夏雨蝶愣了愣。
「嗯,你沒看氣象報告嗎?今天晚上颱風會登陸,而且還會帶來豪雨。」芬姨解釋。
「這樣啊?」夏雨蝶直覺瞥向窗外,察看了下天色,雲層雖厚了點,仍透出些許陽光,不像是風雨欲來的天氣。
芬姨察覺她的舉動,有些擔憂。「晚上有颱風來,你一個人住會不會害怕?要不要乾脆到我家過夜?」
「對啊,我家也可以。」三嬸熱情地接口。「我兒子到高雄念大學了,房間空著,可以讓你借住一晚。」
「不用了。」夏雨蝶微笑,感謝兩位大嬸關心。「這麼多年來,我一個人住得很習慣了,不怕的。」
「是啊,你很堅強,應該是不會怕。」芬姨喃喃,望向三嬸,兩人交換若有深意的一眼,接著,由她代表開口。「我說雨蝶啊,這話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你總不當回事,不過你年紀也到了,就沒想過找個好男人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