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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別說了!他很想阻止她,實在不忍聽下去,但不行,她必須將一切說出來,從那黑暗的深淵中解脫。

  他必須冷靜聽她說。

  「隔天早上,他們有兩個人出去買吃的,留下一個看守我,我找到一塊金屬碎片,終於割斷了繩子,我想逃,那人抓住了我,然後……」

  她陡然頓住,他可以聽見她呼吸變得急促,斷斷續續。

  他好想抱她,雙手遲疑地探出,卻還是強迫自己收住。「然後怎樣?那人是不是……想強暴你?」

  她倒抽口氣。「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他澀澀抿唇。

  夏雨蝶沒接話,眼眸灼痛,雖然眼前一片漆黑,可她依稀看見了,看見那野獸般的男人朝自己伸出魔掌。

  她倏地僵凝,身子陣陣冷顫。

  他察覺到了,坐過來,輕輕拍撫她顫抖的背脊。「沒事的,你現在很安全,沒有人會對你怎樣,沒事的……告訴我,後來怎樣了?」

  她努力調勻呼吸,用一種冷冷幽幽的口氣繼續說道:「他說反正我也要被賣掉了,不如在賣掉以前,先讓他用一用。我一直掙扎,拚命掙扎,對他又踢又咬,不停叫救命,可是沒有人來救我,誰也沒來救我……」

  為什麼她在敘述這件殘酷的往事時,會顯得這麼冷漠疏離呢?不哭不怨,好似在說別人的故事。

  她愈是如此,杜非愈為她心痛,他再也忍不住了,展臂將她擁進懷裡,大手輕撫她螓首,將她護在胸膛。

  她木然地毫不抗拒,像整個靈魂與身體抽離。

  「我拿石頭拚命砸他,他的頭被我砸破了,受傷流血,他很生氣,咆哮著追過來,我一邊跑,一邊哭,後來絆倒了,順著山坡滾下去……」她頓了頓,嘶啞地冷笑。「所以你懂了嗎?我不但差點就被強暴,而且還差點殺了人,這就是那幾天發生的事。」

  為什麼要這樣嘲諷自己呢?為何她不像別的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地訴苦,尋求安慰?

  為何她如此該死地堅強!

  上天讓他錯失她六年,就是為了讓她變得如此堅強嗎?堅強到彷彿不需要他的保護……

  杜非胸口劇痛,不由自主地擁緊她。「別這樣,雨蝶,別這麼說話,你可以哭出來的,沒有人會笑你軟弱,任何人經歷過那種事,都會害怕、會彷徨,你不用將所有的悲傷都藏在心底。」

  夏雨蝶沒反應,一動也不動。

  她並不想哭,沒必要哭,再多的磨難都挺過來了,又怎會為了回憶一段不堪的往事而懦弱哭泣?

  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何自己會將保守多年的秘密對這個男人毫無保留地傾訴?就連對佑星,她也三緘其口的。

  因為這片黑暗嗎?因為在這風雨淒迷的夜晚,在這間宛如遺世獨立的屋子,讓她的心境產生某種奇異的變化嗎?

  將這秘密說出來後,她似乎舒服多了,坦然多了,有種從魔鬼的桎梏中解放的錯覺……

  她眨眨乾澀的眼。「真不好意思,要你聽我訴苦,謝謝你。」

  他聞言,身子僵了僵,良久,才啞聲低語。「不要跟我道謝,你永遠不需要跟我說這兩個字,永遠不要。」

  為什麼?她想問,言語卻遲疑地卡在唇畔。

  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聽到他的心跳聲,和自己的心跳聲,那麼默契地唱和著。

  氣氛很曖昧,她這才警覺自己跟這男人靠得好近好近,幾乎是胸貼著胸,而他性感的氣息吹拂於她耳畔。

  她心音亂了,呼吸停了,剛想躲開,他的唇已吻上了她。

  吻著她的發,吻她額頭,吻她輕顫的眼睫,她嬌挺的鼻尖,然後,是她的唇。

  他吻得很輕,很慢,與她四唇相接時,她覺得自己的心口似有蝴蝶拍翅,難以自持地悸動。

  他輕輕咬她軟軟的唇瓣,慢條斯理地啄吻,他真的很懂得如何接吻,即使是這般輕微的挑逗,已足夠令她強烈暈眩,全身酥麻。

  他用舌尖舔她唇緣,引誘她分開唇,迎接他溫柔的侵略,她不由自主地嬌吟,幾乎軟倒在他懷裡。

  忽地,電來了,客廳燈光乍亮,刺痛兩人的眼。

  她恍然回神,霎時羞赧不已,倉皇跳起身。

  「你在做什麼?」她懊惱地質問他,這樣的質問相當不具說服力。

  他不說話,定定地望著她。

  她更難堪了,芙頰羞得渲染霞色,正不知所措時,手機鈴音適時響起,她急急去接。

  「喂。」她語氣很不自然,輕微發顫,聽對方說幾句話後,她怔忡,許久、許久,才逸出不敢相信的驚呼——

  「佑星!你回台灣了?!」

  第6章(1)

  萬佑星回台灣了。

  原來這六年間,他和夏雨蝶一直保持聯繫,在美國修完博士學位後,他接到台北某間大學的聘書,立即整裝回台,一到機場,第一個打電話通知的人便是她。

  隔天傍晚,他便來到這間鄉下麵包坊,親自接她去用餐。

  芬姨和三嬸這才知曉原來這位年輕老闆娘有個在國外唸書的男朋友,齊聲抱怨為何夏雨蝶不早跟她們說,而她只是嫣然微笑。

  杜非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盯著夏雨蝶盛裝打扮,她難得穿了件粉彩碎花洋裝,繫著飄逸的絲巾,清淡的妝容顯得格外嬌美。

  萬佑星則是一身筆挺的西裝,穿著略嫌呆板,但與她相偕而立,也頗有郎才女貌之態。

  這是杜非第一次見到他。就是這個男人,在雨蝶還是個大學新鮮人的時候,竊取她的芳心,就是他,搶走了自己早早認定的女人。

  就是這可惡的傢伙……

  杜非目送兩人離開,厘不清橫梗於胸臆的是什麼樣複雜的滋味,是憤怒,或挫折?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嫉妒?

  唯一確定的是,他心煩如絞,向來明晰的腦袋完全當機,無法犀利地運轉。

  他想不到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總不能眼睜睜地看她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吧?

  「阿非,你心情一定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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