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隔這麼遠都能抱怨了,京城的百姓天天瞧,還能不瞧出火氣嗎?」許四川自以為行得正,其實他也是個小偷,只不過那些圈地的旗人是明搶,他是暗盜,專門偷盜丹倫的佃租。
「不過老爺,這回您上報的佃租短少了三百兩,丹倫貝勒不會起疑嗎?」總管雖然和許四川一鼻孔出氣,經驗卻比許四川老道,他已經做了官莊八年總管,許多規矩和細節都比許四川還要清楚。
「就說今年的收成不好,才區區三百兩,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誰不知道丹倫生財有道,自己雖然不能出面做生意,底下門人卻個個精於買賣,一年可以為他掙進上萬兩紋銀。
「丹倫貝勒萬萬想不到,今年不但沒有欠收,佃租還多收了五百兩。」因為又有新的佃戶帶田投充,這些佃戶、土地他當然不會上報,省得又為丹倫增加收入。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咱們統統不說,丹倫貝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會發現。」許四川對自己的狡詐深感得意,說穿了,他也只是抓住京旗旗人未經准許不得離京這條規定,就放手搞鬼。
「只要買通京城的馬賬房,多方面打點,丹倫貝勒即便再精明也查不出來。」總管點點頭,和許四川對看一眼,主僕兩人同時笑開。
誰叫朝廷有這麼一條規定,這等於是給京城的王公貝勒加了一道緊箍咒,同時為他們這些莊頭開了一道方便之門。
「這茶真香啊!」想到又有八百兩銀子入袋,許四川不由得眉開眼笑,喝什麼都潤喉順口。
「老爺,小的再為您添一杯茶吧!」總管提起茶壺正要往杯裡倒的時候,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
「老爺,有人求見。」
「誰找老爺?」總管走到門口,一邊問下人。
「說是丹倫貝勒派來查賬的,這是拜帖。」下人將黃色的信封交給總管,總管愣了一下,趕緊接過信封,走回許四川身邊。
「丹倫貝勒派人來查賬,這是怎麼回事兒?」許四川在大廳內將下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攢起眉頭開始急了。
「就是這麼回事兒!」丹倫跟在下人後頭進門,他頂了個丹倫貝勒使者的頭銜,下人也不敢攔他,只得讓他進入大廳。
喬妍和鏢行兄弟跟著進入大廳,隨候在丹倫身側。她在現代時擔任戒護的機會不多,大部分的任務都是解救人質,因為比較乾脆,也不需要注意那麼多事。
「你們、你們是!」許四川事先沒接獲通知,一下子殺進六個人,他都慌了。
「你、你是……」許四川亦沒見過丹倫,不知道他面對的正是他的莊主,只覺得他長得異常俊俏,很有滿人貴族子弟的范兒。
「我是二爺派來查賬的,這些是隨行的護衛。」丹倫打開扇子搧了幾下,舉手投足間儘是風情。「我叫佟雲,是二爺新聘的賬房。」
「您、您是二爺的賬房?」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許四川嚇一跳,說話都結巴了。
「正是。」丹倫笑呵呵,睨看許四川。
「原來的馬賬房呢?」許四川很快鎮定下來,冷靜以對。
「這我就不清楚了。」丹倫跟他打迷糊帳。「我不知道二爺怎麼處置馬賬房,只知道他要我來查賬,莊頭若不信的話,可以把信打開瞧瞧,便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丹倫收起扇子點點總管手上的信封,總管趕緊把信交到許四川的手上,當著丹倫的面拆信。
「這、這是……」
「這是二爺的手諭,你看清楚了。」
不錯,這是丹倫貝勒的親筆信,要他把這三年的賬目都交給新來的賬房清查,還有所有佃戶明細也得一一列出,不得有誤。
許四川前一刻還和總管歡喜討論今年可以從丹倫那兒挖走多少銀兩,豈料一刻都還沒過,就風雲變色。
「我明白了。」只不過許四川再生氣,也不敢輕舉妄動。一來對方帶了護衛,二來他持有手諭,如果不配合,擺明是跟主子作對,會被革退的。
許四川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主子駕到,這可給了丹倫大開方便之門。
「佟賬房,您一行人從京城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吧!」許四川想辦法拖延。「要不,今天你們先休息,等明兒個養足了精神,再開始查賬,腦子也清楚些。」
「我的腦子現在就很清楚,不需要等。」開玩笑,一個晚上就足夠消滅證據,他又不是傻瓜。
「請許莊頭把這三年來的賬本都搬到大廳,連同賬房一起叫來。」丹倫拉開椅子,大大方方就坐下來,同行的鏢師不待丹倫交代便將桌面清空,等賬房送來賬本。
許四川這下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成。本來他還想施展緩兵之計,怎知這麼一點兒心思早讓丹倫識破。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朝總管使眼色,要他照丹倫的話去做,他就不信這一身細皮嫩肉,嘴上無毛的年輕小伙子,能瞧出什麼端倪。
總管領著下人搬來好幾迭厚厚的賬本,賬房帶著兩個大算盤向丹倫報出自己的姓名,丹倫客氣地請賬房坐下,拿起最靠近他的那一迭賬本,隨便翻了一下,而後又放回原位。
「林賬房,你這帳……記得有些馬虎呀!」丹倫用扇子敲了敲賬冊,每敲一下嘴角就往上揚一些,看得賬房膽顫心驚。
「可我這些帳每年都上呈給馬賬房過目,他從來沒說過不好。」林賬房把責任往上推,丹倫樂於見到他們狗咬狗滿嘴毛,最好連同內幕統統咬出來,省得他還得從頭查起。
「所以二爺才會派我過來。」他沒想錯,馬賬房果然有問題。
「是。」林賬房和許四川交換眼神,丹倫光看賬房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就知道其中免不了做假帳,只是想抓出來,恐怕得花點力氣。
「林賬房,我看咱們就先從前年的帳開始對起吧!」丹倫放下扇子斂起笑容,開始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