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剌勒川、陰山下,天似廬,籠罩四野。所不同的是,不再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優閒景致;戰鼓頻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女真兵原本即稱霸西域諸國,撓勇善戰,無人可擋;再加上由初登基之新帝──旭烈毅親自率兵出征;更是軍心大振,士氣如虹,本可一舉殲滅未成氣候的東胡國。
但人算不如天算,東胡自知非女真對手,竟遠至怛羅斯要求援兵,煽動怛羅斯國王──只要吞併女真,就可稱霸整片大漠、整片西域疆土了!怛羅斯早對富庶強盛的女真虎視沈沈,在克裡國王的煽動下,即刻派出十萬精兵,支援東胡!如果只是東胡國,以女真的實力,不出三天即可大獲全勝;但怛羅斯人乃西亞種族,體型高大剽悍,狠猛好鬥,再加上怛羅斯有來自大食的強力兵器。
援兵到後,東胡實力爆增,雙方在鳴沙山山下激戰已六天六夜,仍難分出勝負。儘管對手再陰險狠猛,旭烈教不愧為軍事天才,在他沉潛機智的計謀、縝密睿智的指揮下,女真軍隊勢如破竹地直搗敵兵,讓敵方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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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伊利崎已護送羽黛至月牙泉了。月牙泉位於鳴沙山北麓,泉呈月牙形,千百年來處於沙漠中,卻未被風沙吞沒,乃西域一大奇觀。
「到了!」伊利崎遙指前面,「他們就在鳴沙山山腳下紮營,看到女真的軍營了吧?」大漠上並列著成千的軍營,氣勢恢弘壯觀;豹紋旌旗迎風飛揚,代表女真軍隊昂揚不屈的鬥志。旭烈毅!羽黛的瞳眸已激動地閃著淚光,恨不得立刻飛奔入營,撲入旭烈毅懷。
「我不送你過去了,」伊利崎苦澀地望著她婉約柔美的小臉,「自己保證,後會有期了!」他瀟灑地轉身便走。
「伊利王子!」羽黛喚住他。伊利崎猛然收住腳步,緩緩地回頭,深奧複雜的藍眸再度湧起一絲期望。
「謝謝你!」羽黛誠摯地道:「謝謝你護送我來,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藍眸深處唯一的光芒再度黯然失色。
「我只是做了身為男人該做的事,」他雲淡風輕地灑脫笑道:「更何況,毅畢竟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讓未來大嫂在途中遭遇不測。」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伊利崎凝視遠方山嵐道:「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人生難得一知己,只有你懂得我的蕭音,在這離別前,讓我再為你獻上一曲吧!」他由衣衫中取出玉蕭,在蒼茫暮靄中,吹奏兩人曾在觀雪亭下,合奏過的《高山流水》。瀟聲逸揚,迴盪在大地之間;濃烈的情感注入其中,高蹈優美的旋律如泣如訴,每一個音符,都直直竄入心靈深處……一曲既罷時,羽黛己深深撼動而不能自己……
「對不起……我……」羽黛艱難地開口,不知該說些什麼……
「別說!」伊利崎灑脫自若地微笑阻止她,「你要說什麼我全知道,旭烈毅是百年難得的奇才,敗在他手上,我心服口服!我相信他會待你如珍寶、祝你幸福了!」又望了手上的玉蕭一眼,伊利崎略一使勁,玉蕭瞬間裂為無數碎片。
「你──」羽黛大驚失色。他仍是一派曠逸放達的滿脫狀,淡淡道:「人生難得一知己,我的蕭音,只給懂我的人聽!古時的音樂家伯牙在他的知音鍾子期死後,即毀琴永不再演奏。今日與你別後,我也永不再弄蕭。」
「伊利王子……」羽黛的話全梗在喉頭……她何嘗不知他對自己用情有多深?何嘗不感動?但她的感情……早已完完整整地全給了旭烈毅呀!
「再會了!特別的女孩。」伊利崎深深地注視她一眼後,掠身躍上馬,揚起馬鞭,瞬間消失在滾滾黃沙的盡頭。地上只剩下碎裂的玉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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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黛攀在樹上,雙眼眨也不敢眨地注視前面的軍營。旭烈毅似乎還沒回來……
最中央的那頂虎紋的營帳一直悄然無聲,也沒有任何人走出來。羽黛不願貿然出現在一大堆兵士面前,旭烈毅身為國家元首兼主帥,主領十萬精兵。如果自己突然出現了……下面的人會如何看待這個主帥?一定會批評他在戰場上還只顧兒女私情吧?
所以,她只想讓旭烈毅一個人知道──她來了!她來陪他了!天色快全黑了……羽黛著急地遠眺前方……毅怎麼還不回來?野地上升起營火,留守的少數士兵已開始炊煮全營的晚餐了。
好不容易,當羽黛累得快掉下樹枝時,終於看到一隊陣容壯觀的軍隊由遠而近向營地奔來。鮮艷的虎紋旗幟迎風飛揚,戰士們甲光鮮;戰馬疾奔如風……毫無疑問地,又是打了場勝仗,凱旋歸來了!
留守的士兵已全衝出去迎接,高呼:「恭迎陸下凱旋歸來,吾皇萬歲萬萬歲!」旭烈毅威儀隸隸、雄姿英發地奔馳在隊伍之前,手持長矛,黑色的披風迎風飛揚……在暮色中,彷彿挾著一股神秘奇異的懾人力量自天邊冉冉而下……全身充滿了一代梟雄的霸氣。
十萬精兵訓練有素,整齊畫一地停馬集合在軍營前的廣場。身披玄色戰袍的旭烈毅舉起右手,原本響徹雲霄的歡呼聲瞬間靜默下來,戰士們全敬畏且崇拜地望著他……
旭烈毅緩緩拉下黑色眼罩,瞿鑠銳利的鷹眸掃了全場一圈後,沉穩而鏗鏘有力地下令:「諸位辛苦了!今天的勝利是屬於大家的,各位下去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後,明日拂曉再出擊,殺敵軍個片甲不留!」
旭烈毅昂揚旺盛的鬥志再度感染十萬精兵,他們又齊聲高喊:「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萬歲!」聲嚷之大足以震動山河,驚動八克九垓!隊伍迅速井然有序地解散後,旭烈毅喚住手下愛將:「納非,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