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霉神與福(下)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31 頁

 

  「她半年內能醒,都還算早了。」

  「福佑在作夢嗎?」翎花望著福佑平靜沉睡的面容,好奇道。

  「前幾個月裡,應該是無夢的,等到開始會作夢,差不多也該醒了。」目前仍在養意識,意識尚無,無夢可作。

  翎花削完果,刀還來不及擱,胖白貳輕扯她褲管,她險些忘了得喂餵它。

  那日,梅無盡握緊最後殘存的福佑魂體,胖白貳忠肝義膽,一心護主,跑來對他狂吠,梅無盡瞄也不瞄它,是翎花連忙抱起狗,帶它一塊離開櫻塚,隨梅無盡返回。

  福佑固魂的半個月後,梅無盡才有閒情逸致問她:「那只熊,不是你養的?擺我這做什麼?」

  「胖白貳是狗,是福佑用棋藝贏我師尊,才討成的。」

  「也只有你師尊以為狗長那德性。」他嗤笑,倒沒要她將狗帶走,大抵聽見是福佑討來的,便默許它留下。

  除了狗,櫻塚帶回來的,還有墓碑旁懸掛的平安扣。

  他很清楚那東西對福佑的意義,泥軀不要、銀鎖也不要,獨獨留下它,足見她珍而視之。

  想到它是經由梅海雁之手送出,而非自己,難免小小吃了不該有的醋,不過仍是在它身上施一道固魂術,再替她系回領間,不信她還捨得拋下。

  「梅先生,我去幫胖白貳弄吃的。」翎花道,胖白貳附和汪汪兩聲,狗尾猛搖。

  梅無盡擺擺手,示意去吧去吧,這兒也不需要你了。

  右手驅完人,主動黏回福佑背上,輕輕拍撫,半刻也不願離開太久。

  邊拍邊渡仙氣予她,煨出她滿臉嫩紅澗。

  都是同一張面孔,比起獨靠他術力活動的泥軀,有福佑人魂的這一個,怎麼看怎麼可愛,哪怕兀自沉睡,也教他百看不厭……果然「內容物」才是重點。

  看著不夠,掌心蹭蹭她臉蛋,又梳梳她的長髮,調整她躺在自己懷裡的姿勢,要她舒適些,偶爾借渡氣之名,行親吻之實,由她唇心尋求慰藉。

  一旦想開,觀念整個打碎再重組,仙心凡心皆是心,既然蠢動了,沒啥好羞於承認,師尊愛徒兒,雖難免受人指指點點,然比起無足輕重的旁人蜚語,能讓她留在他身邊,遠比什麼都要緊。

  失去她,太痛了,他嘗過一回,刻骨銘心,這輩子再嘗第二次,他就活該死好。

  懷裡人仍舊乖乖任由上下其手,被抱被吻被摟,也無從反抗,睡得極沉,面容平靜,尋不著半點痛楚。

  梅無盡雙唇吸吮她的,逕自忙得很歡快,好一會兒才停止下來,唇沿著鼻粱、眼窩,最後停駐在她額心,久久不走。

  她,終於開始作夢了。

  夢,一開始全是些零星且短暫的東西。

  時而夢見在吃蟹,時而景況一轉,人在船舟上釣魚,時而又全數變成一片黑,什麼也瞧不見、聽不著,她在黑暗中模索,想找到一點點光。

  這麼想著時,身旁一隻瑩,緩緩飛過。

  四周皆暗之際,瑩火微弱,也像明燈,她本能追逐上去,完全沒有遲疑,跟隨在瑩火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瑩火越飛越遠,她追不上它的速度,終是失去了它的蹤跡。

  可就在瑩火消失過後,黑暗瞬間被揭開,眼前光明大作,教她一時難受扎眼,舉臂擋了擋,才緩緩睜開雙眸,去適應光與暗的落差變化。

  天好藍,陽光暖暖,形狀似狗的白雲,悠悠飄過,去追逐前一朵蝶般的碎雲。

  她愣愣駐足空曠草茵中,有種不知身在何處、今夕是何夕的錯覺。

  「福佑!」

  身後有人,她回身望去,左邊梅海雁,右邊梅無盡,那聲福佑,是他們同時脫口。

  她迷惑蹙眉,對眼前景致不解。

  梅海雁與梅無盡,應該是同一個人才是呀,不可能一左一右分開站。

  「福佑,我們不是約好,今天要去海鎮賞燈?」梅海雁笑容爽朗,眸黑齒白,她一貫熟悉的好看模樣。

  另一邊的梅無盡沒說話,只用深濃目光看她。

  賞燈耶,她記憶中,與梅海雁逛過許多回,相當有趣,特別是有糖葫蘆吃,那是她兒時最渴望的小玩意兒,瞧別人吃,不知有多羨慕。

  她一定要買個十串才甘願。

  福佑想了想,決定走向梅海雁,選這邊準沒錯。

  「福佑。」梅無盡此時上前,拉她的手腕,她偏頭看他,一臉困惑,指指他身後,說:

  「師尊,你身旁有人了,已經不用我陪,我要跟海雁去賞燈。」

  隨她指尖望去,另一個福佑,乖巧靜佇梅無盡身後。

  梅海雁過來奈她,梅無盡鬆開她的腕,海雁的手好冷,而師尊的手好暖,一如冰,一如火,她想,師尊不需要她暖手,但海雁需要,於是她努力回握梅海雁,要握散他指掌間的沁寒。

  日漸沉,星子躍上,須臾間,藍天罩以黑紗,長街燃起火燈,綿延得好長好長,彷彿天際星河墜入人間,無止無境。

  梅海雁給她買了糖葫蘆,她邊走邊吃,海雁偎過來要她喂,她分給他一顆,燈街下,梅海雁面龐橘暖,朝她微笑,說要去替她買盞小花燈來提,要她在這兒等他。

  走沒多久,梅無盡出現,站在她旁邊不走,兩人許久沒說話,她意識由又隱隱記得自己無話可說,安靜吮著糖葫蘆。海雁好慢,怎還不回來?

  吃完一串,她想著要不要再去買一串,獨自撇下師尊自己去買又有違徒道,萬不得已才仰頭望他,言道:「師尊,你要不要也給她買串糖葫蘆?這麼小氣不好……」她努努他身後,另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依然那麼乖巧跟在他身畔。問完,又貧得自己管太寬了。

  「她只是用來讓你身軀不損的暫替品。」

  身軀不損?

  她低頭瞧瞧自己,她的身軀好好在這兒,與那人何干?這話說得好奇怪。

  「你看見她在倒茶掃地,以為師尊找人取代你,心裡不痛快了?」

  他知道她曾返家一趟,誤打誤撞看到他使喚泥人福佑,錯當他一片狼心狗肺,這些,自然也是拜翎花所賜,叨叨唸唸罵過他太多回。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