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霉神與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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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從她開始作夢,他便入她每一場夢境,不急於將她帶離夢境,而是在她虛幻的夢裡,一步步相隨,她在夢裡洗著永遠洗不完的髒衣,他直接動手,把盆子裡的衣裳變走大半;她在夢裡挨打,他一指彈碎欲傷她之人的影像;她在夢裡羨慕其餘孩子有糖可吃,他操控賣糖的小販,送上大把大把糖葫蘆給她……

  他要她的夢境,甜多於苦。

  而許多現實裡未曾解釋的,他借夢境呈現時機,逐一告訴她,例如另一個泥人福佑,又例如,落殤。

  那些虛與實,她無法仔細細分,但在夢中,她沒有太激烈的反抗意識,只是時常面露困,惘然望著他。

  像昨日發生之夢,紅燭成對,影成雙,淡黃搖曳,一室皆暖,是她與梅海雁成親那夜的記憶,梅無盡強行取代梅海雁,掀了她的紅蓋頭,她瞪大眼,訥訥自語:

  「不對呀……好像不應該是你……」

  「當然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我。」夢中的梅無盡,做盡無恥耍賴、鳩佔鵲巢之能事,反正鳩是他,鵲也是他,自己佔自己的巢,又有何妨?

  他後來想,梅海雁是他情感的放縱,愛得毫不嬌飾,愛得痛快淋漓,為神時所不敢的,做了梅海雁那時,什麼都敢了。

  自然包括夢境後續,那場綿延無盡的纏綿春夢,他絕對也是自個兒來。

  夢裡該做的,他一樣也沒少做,梅海雁,死都死透了,魂魄歸元,少跟他爭娘子。

  即便她被壓進床榻,邊阻止他解她衣裳,還邊迷惑說;「我覺得哪裡怪怪的……」,他也不給她思考機會,直接把人辦了。

  「為夫……兼為師也覺得,嘴有點饞,烤魷幹不錯,擺在暖爐炭上烘烘就能吃,走。」他把人抱起,付諸行動,她看見他唇邊笑孤,比夢境中,揚得更高、更真實了些。

  為夫這兩字,夢中說過太多太多回,已經順口到變成習慣口語,她似乎也聽慣了,沒針對這點質疑,任他抱她回房,生起小爐火,備妥魷魚乾,順道打盆溫水,給她洗漱手臉。

  怕她剛醒,牙口不好,嚼不了太硬的烤魷干,特別替她丟幾串綿糖,口感鬆軟,讓她烤著吃。

  一盆小爐炭,同時烤就魚乾,同時烤糖,順道也烤烤暖。

  她很快吃完綿糖,他遞給她一條魷,烤過的魷干香味迷人,口感紮實,一條可以嚼很久。

  福佑眸光仍帶迷濛,時時會察看週遭,大抵是夢境後遺,尚未能很清楚辨別虛實,怕自已太較真,待會兒又跌入另一段夢中夢。

  兩人圍著小爐炭,花了半時辰解決一尾魷干,還在討論要不要再烤些肉片呀雞翅什麼的,不速之客卻率先上門。

  「幸好魷魚乾吃光了,不用分給他。」梅無盡湊到她耳邊說。

  「……被你搶先說出來了。」她的心聲亦然。

  喂,這對師徒,我全都聽到了!不速之客一一武羅默默抽了抽額際青筋,滿屋子魷魚香味,當他鼻廢了嗎?再說,他也不是來吃烤魷干,並不稀罕,要烤,辦完正事,他回家摟愛妻烤去!

  「我們師徒正忙著,你自備茶水,坐那邊等會兒。」梅無盡沒想認真待客,也不要愛徒起身奉茶,只好請客人自己款待自己。

  所謂正忙著,也不過是諂笑問徒兒,雞翅要幾支,再來串香菇好不好……

  「我話問完就走。」武羅繃著臉,冷聲回。

  「不是很急的話……你過兩天再來更好。」梅無盡提議。

  「……」武羅當作沒聽見,冷嗓逕自吐來此次來意:「我奉命探查數月前,人界姻緣線斷裂一事一一」

  「哦,是我做的。」梅無盡坦承得很痛快,讓前來興師問罪的武羅,頓時無言。

  像是「大刑伺候」四字準備響亮喝出,正欲祭出整排刑具,嚇唬嚇唬嫌疑犯,好好同他周旋鬥智,結果嫌疑犯好直白,刑也未刑,立馬自首,滅了武羅一腔熱血。

  「我只不過想試試,那句話,殺傷力有多大,果真『禍從口出』這話不假,應當謹言慎行。」梅無盡很滿足這次的驗證,男人有所說,有所不能說,說了必死,切記!切記!

  「……」犯人已確定,武羅無話可說,回想自己數月奔波辛苦,再至這一兩個月線紊全斷的無奈,好不容易憑借最後一絲徵兆,查到梅無盡頭上來——結、果!人家輕輕鬆鬆一句:只想試試,那句話殺傷力有多大一一彼娘之!

  「你自行去向月老請罪。」武羅不想管了!掉頭便走,怕再多留半刻,會直接賞梅無盡一刀!

  待武羅離開,梅無盡忙於備料,福佑手捧他倒來的熱茶,稍稍吹涼時問:「哪一句話?」

  他停下動作,抬眸覷她,她靜靜等他回復,梅無盡再度低首,將小爐炭變大一些,擺上食材慢慢烤,那副宛如低頭認錯的喪氣樣,她很不習慣。

  在她以為他沒打算回答她,想假借忙碌,矇混過去時,他似乎悶聲,含糊回了她:「不知該如何待你……」

  福佑對這句話熟悉無比,即便他說得再不清晰,她也聽得明白。

  這是一句她連在夢裡,都不敢夢見的話。

  正因她未曾夢過,梅無盡也未能向她解釋,此刻再聽見,她察覺胸口一窒,本能想逃。

  梅無盡快她一步,擒住她的臂膀,將她留在原地。

  「我現在已經知道該怎麼待你,那一句混帳話,我和著雞翅嚥回去,可以嗎?」語調很軟,很討好。

  「……雞翅骨頭那麼多,嚥回去不怕鯁住。」她嘀咕。

  「你怎不問我,打算如何待你?居然只擔心我被雞骨鯁住?」

  「……」何必問?您大爺夢裡做的親身示範,還少嗎?

  恍惚夢境如真似虛,本是意識、心願或遺憾之衍生,於現實生活中,不具實質影響,可夢中太多徵兆,件件讓她感覺……她的夢,並非單純之夢。

  她以前也憑借他的術力,入翎花夢境,將人帶出,不讓翎花沉睡於美夢中,不肯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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