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之,她是自找的,關門放狗的報復真的算客氣了!
只是他也忒不要臉,神歲比她虛長多少,居然敢自稱無辜後輩,好意思呀?!
「好。」不再議也是他的本意,自然很好商量。
絕口不提自己已知曉她的往昔,不揭傷痕,她好面子,自當不樂見他的同情,他亦不將那些表現於外,只希望她在他面前,保持這般堅強卻脆弱的傲骨。
至於那傷痕纍纍,體無完膚的小小娃兒,藏起來也罷,讓她成為內心深處的秘密,毋須拋棄她、遺忘她,即便她會使人變得軟弱,也別抹消她的存在。
她該被憐惜,生前得不到的,飛昇仙籍後,更要加倍獲得。
兩人坐在凌亂榻上,一時無語,很是安靜,她知道他正在看她,用著她不是很瞭解的目光,瞧得她有些彆扭,默默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
不經意看見露在微敞衣襟外,他肩胛處,靠近鎖骨部分,一個帶血牙印清晰,有別於歡好吻痕,這玩意兒,她記得他穿衣前還沒瞧見……
呀,她憶起自己怒極氣極怕極之際,好像使勁咬了什麼,想來苦主是他,別無第二人。
結果,她沒讓狗咬著半根寒毛,他倒是被她咬得狠了。
不過,既然達成不再議的共識,她也直接略過不提,他疼了會自個兒上藥吧。
鎏金注意到她盯著他身上牙印看,索性靜默做出一個探掌捂覆的小動作,再襯以金眉淡蹙,似在忍著痛,果不其然見她咬了咬唇,一臉歉疚樣,伴隨金鈴聲輕作,她下床去替他找藥膏搽。
她長長睫羽微斂,不甚明亮的房裡,仍能看見她的雙眼水光,還有哭紅的鼻頭,取回藥,她指腹揩了藥泥,冰涼涼的,往他肩上牙印抹。
他眼底笑意加深,純金眸色亮了些許,佩服自己越來越摸透她的脾性和軟肋。
與其直言控訴她咬傷他,不如安靜捂傷皺眉,能換來她更多的補償,前者說不定還會被她回嘴幾句,反駁是他自己湊上來給她咬、她咬他是他的榮幸、他又沒多好咬,她沒嫌他肉硬,咬了牙疼,他有啥好囉唆……諸如此類歪理。
後者呢,獲得她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小心翼翼,將藥膏塗抹均勻的對待。
吃軟不吃硬,指的便是她這一類。
她說過,孩子有他一半模樣不差,他卻覺得,若像她……也不太糟糕。
不對,他在想什麼?!鎏金迅速掐斷腦中方才閃過的亂七八糟。
什麼孩子不孩子?兩人孽緣沒必要再多此一層糾葛……至少,目前不是適宜之時。
目前?
這字眼,太模稜兩可,充滿無數可能性。
「會痛?」她看見他皺眉,就打算收回正輕輕塗藥的食指。
怎麼可能會痛,她既無利齒尖牙,也不嗜好殺戮,咬起人能多疼?
比起她遭獵犬群攻、撲咬、撕裂,區區牙痕,不值一提。
他搖頭,忍下想反問她「那時痛嗎?」的衝動,按著她的手,示意她繼續。
她嘴壞,嘀咕了一句:「才淺淺一道牙印就耐不住……看你也沒多英勇嘛。」
鎏金看見他的一束金髮繫在她發間,黑與金,兩相糾纏,有種纏綿不分的意味,他覺得她繫著金髮的模樣,不難看,甚至是相當合襯的,他瞧了好半晌,道:「我記得在床榻上,你說要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突然很想知道,非常地想。
「……我以為你不會有興趣知道。」想起說那句話時,兩人正在做些什麼,她雙頰一下子燒得更紅艷。
「閒著也閒著,你邊搽藥,邊講講,我邊聽聽。」他一派悠哉道。
「……」哼,她正忙著,沒空!手指故意施加力道,在牙印上進行報復,他沒吭聲,由著她玩,反正她玩膩了,就會乖乖回答他。
沒多久,她手勁放輕,聲調同樣轉為低淺:「懷財。」
「懷才不遇?」
「是錢財的財!……不過你說得不算錯,我家向來也是懷財不遇,才會窮到摸不了錢。」比起懷才不遇,她家遇不到的,是「財」。
「窮神取名懷財,倒是名不符實,我本以為你會叫破財之類……」
「懷財是在世為人時取的,哪家父母會叫孩子破財呀!」爹娘總希望借由名字,替孩子求來種種平安健康美滿,或是家族中最欠缺之物,她家缺財,自然期望能補補財庫。
只可惜,事與願違,最後還不是淪為窮神,學不來點石成金的技能,把別人家財氣拍掉倒是一等一的高明。
她笑嘻嘻又道:「不過,我真打算替我家息子取名『破財』,堂堂第四代窮神,破財天尊,名號響叮噹!」
「……哪來的崽子?」恕他潑她冷水。
「說不定九個月後就有。」她拍拍肚皮,一臉很自信。
神懷胎,起碼也要三年好嗎?甚至普有長達十數年記錄,基本常識都沒有,還想養崽子?!有這種娘親,真讓人替她家崽子捏把冷汗。
再者,他並無感知,所以應該不會令她受孕,神族孕子是天命,神子有其必備任務而降世,不似凡人,單純繁衍子嗣,延續血脈,神的歲壽太長,有些乃至殞滅羽化亦未曾有後——這事,以她的無知,大概也不知曉吧。
「就算九個月後沒有,我也會繼續想辦法有。」她嘀咕道,忽略掉他耳力過人,聽得隻字不漏,額際青筋倏地躍了躍動,金眸淬了冷意,向她瞟去。
繼續想辦法有?
找誰想辦法去?!
「向霉神買的藥,應該還有剩?」他口吻很平淡,閒話家常那般,只是青筋又跳了兩跳。
「還剩半瓶。」她本能誠實道,回完才記起來要警戒:「你問這個幹麼?!」
「斬草除根。拿出來。」省得你尋找下一名無辜後輩!
「我砸了家當才買到的!」憑什麼要她拿出來?
「我認真思考著,該不該將窮神天尊這辣手推花的惡質行徑,向上稟報……」
他故作沉吟,話甫說完,她乖乖雙手奉上半瓶藥水,只求封他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