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窮神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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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你一定修得不錯吧?我看你在雪裡打坐許久,抖也沒抖一下,雪花也碰不著你,果真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草草誇獎完,自然而然導入正題:「那,你外袍脫下來,借我披披?」

  她覬覦他身上那件衣服很久了,反正他說得一嘴厲害,多一件衣少一件衣,應當沒差。

  嬌媚說完的美人兒,下一個瞬間,被推出溫暖懷抱,啪地正面撲進積雪中,印出一個人形窟窿……

  第二章 無水湖(1)

  依舊是銀白雪世界。

  兩人依舊受困於此,已不知過了多久時間,這裡不見日月輪替,永如白晝。

  不是沒嘗試過離開此境,可她太冷走不動,他撇下她自行尋找出路,向東而去,良久之後,金髮微亮的男人,緩緩打西方回來,換來她「哈哈拋下我的下場還不是又走回來哈哈哈」的風涼取笑,笑完,她連打三個噴嚏,狼狽吸著鼻涕,窩囊蜷回原位,繼續冷打哆嗦。

  並非他擔心她安危才折返,而是此境自成一圓,無論從哪處走,繞行一圈總是要回歸原點。

  最壞的打算,了不起等待十五日過去,或是外頭仙僚有個拔尖兒的強者,提早通過試煉,將大夥一塊帶出去。

  只是她一想到仍要再凍十五天,她腦門就麻了,再則她還很餓,這裡除了雪之外,連片樹葉也沒得啃……

  又冷又餓又出不去,她撕了過長的裙擺,當成第二件衣裳裡身,料子太輕薄,仍是凍得直發抖。

  自從被他推去埋入積雪堆之後,他吝於分享金光供她取暖,大抵看不上她的無能,丟盡神族顏面,可這麼廢柴又不是她的過錯,與生俱來的天分她就是缺三落四,該學的,學不會;不該學的,也不她在一波波寒意中睡睡醒醒,每回迷濛睜眼望去,他都坐於樹下沒走,永遠是同一姿勢,也不知有沒有動過。

  冷到最後,竟也漸漸習慣了,一邊抖抖抖,一邊還能入夢鄉。這一次的小憩,睡得全然不覺雪凍,好似她是躺在家中的床鋪,暖暖蓬蓬的被子罩在身上,有陽光曬過的香味……

  數不出是第幾次的惺忪睡醒,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繡金玄袍,源源不絕的熱暖,正是來自於它,樹下那人姿勢沒變,只是衣著更輕簡,徒剩一身內袍,同樣是濃墨顏色,未曾繡上任何紋繡,不過他金髮披落其上,已經夠好看了。

  她本想豪氣起身,將玄袍揉成一團,狠狠丟回他腳邊,彰顯她尊嚴高傲,不屑他施捨。

  玄袍才稍稍離身,一股料峭寒風,蝕骨透膚而來,她忍住噴嚏,默默把寬大玄袍穿上身,腰繩多繞幾圈再打上死結,省得他反悔,逼她歸還玄袍,再哀悼自己的高傲尊嚴原來一文不值。

  ……等離開這鬼地方,再來講什麼高傲什麼尊嚴好了。

  一踏出這裡,她定會把玄袍丟他臉上,哼哼等著瞧,之前向他借衣裳不給,還把她推開,害她僕進雪堆,這老鼠冤,別以為事後補救就有用。

  她心底打著盤算,一面思忖,該要坐起發呆,或是躺回去繼續睡,倏地,遠處某物踩在雪地上,躡足輕巧聲,小心翼翼,刻意藏去濃重吐息,突兀落入耳內。

  「那是什麼聲音?!」她驚覺坐起,臂上泛起無數疙瘩。

  他緩緩張眸,對於她反應如此靈敏,頗感意外。

  他還以為她駑鈍無比,就算敵人已到面前,她也不會察覺。

  沒錯,有東西靠過來了。

  踩雪聲靈巧,近乎全無,善於蟄伏偷襲,風雪中,飄來淡淡血腥氣味,嗜血狩獵的窺視目光灼灼,由呼吸研判,來者數量並非單一。

  她本能往他身邊躲,恐怖氛圍太熟悉,教她寒毛直豎,不同於寒雪凍骨的冷意,即便裡著他的溫暖玄袍,依然由身軀漫出。

  銀白的無垠大地,本就鮮有遮蔽物,僅有冰霧輕彌,朦朧著視野。

  白茫冰霧間,隱約看見數條身影匍匐,隨其距離越近,那種滾動於喉間的猙獰,低沉肅殺。

  她瞇眼,努力想看清,聲音微顫:「……那是狗嗎?」

  「猲狙。」不意外她對妖魔類的無知,雖然《萬物諸相史》是課堂必修,修得不好大有人在,她應該亦屬其一。

  猲狙外型似犬,卻大上不知多少倍,有一說它是狗族先祖,凡界諸犬多屬這一脈。

  差別在於留至下界的後代,不具食人野性,大多溫馴親人,隨漫長光陰演化、血統混雜,體型益發嬌小,適合豢養。

  眼前的猲狙,完全是遠古之初的模樣,最原始的獸性,赤首鼠目,似犬如狼,性喜群聚,共同獵食,往往遇見一隻,定會有同伴在後。

  果不其然,前三隻的模樣剛看清楚,兩隻小些的猲狙便從後方探出頭來。

  「那明明就是狗!」她驚叫,尾音破碎,以致於「狗」字說不齊全。

  「再怎麼看也更像狼吧。」他神色自若,幾絲金髮隨風拂過臉龐,猶有一絲閒逸懶散。

  《萬物諸相史》並未將猲狙列入極惡凶獸,想來不足為懼。

  可有人抖如秋風落葉,一身金鈴顫得叮噹亂響。

  「你不要讓它們靠近我——」她驚叫中夾帶哭腔,直往他身後躲,十指絞得他衣領一緊,盤扣似要繃開一般。見猲狙齜牙逼近,其中一隻發出恫嚇吼聲之際,她甚至不顧儀容,撲跳到他背上,雙手雙腳死死糾纏他,甩也甩不開。

  有沒有這麼誇張?幾隻大一些的野獸罷了,值得她怕成這窩囊樣?!

  「放開!」他要被她勒死了!猲狙的攻擊未起,反倒險些命喪她之手!

  「不要讓它們靠近我——不要讓它們靠近我——」她只剩這一句的表達能力,邊喊,邊把他攀更緊,全然不顧形象,兩條纖腿盤過他腰際,死命扣牢。

  「你才不要在我耳邊鬼吼鬼叫!」他耳朵被她叫得泛出了疼痛!

  和她相較,淌著腥唾撲過來的猲狙還可愛許多,一隻隻屁顛顛吐舌飛奔貌,活脫脫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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