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花叢後,看見他溫柔地抱著一隻腿上包紮過的小狗,臉上淡淡的笑著,那雙總是冷然的眼神裡有著寵溺,也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感。
「小聲點,小東西……」他清冷的聲音滿是溫柔地傳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她看著他和小狗玩了好一會兒,然後又抱著小狗悄悄的離開。
他沒有發現她,所以並不知道她不小心看見了他從來沒有讓人見過的寂寞和溫柔,可她卻無法忘記他那樣的神情,那樣一雙溫柔而孤獨的眼,就那麼撞進了她的心裡。
後來爹問她願不願意嫁進陸家,嫁給那個討厭陶家所有女人的陸定楠時,她想也沒想就說了一聲好。
如果這是上天賜給她唯一一次可以靠近那個男人身邊的機會,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不去抓住。
只因為,在那個夏日午後的溫煦日光下,她的心悄然的走進了那樣一個男子,盈滿她全心的溫柔。
她想,她要的不多,只要他能夠轉頭看看她,只要他能夠把那份藏起來的溫柔分給她一些就好,此生別無所求。
「大……大哥……」
突然兩道稚嫩的聲音打散了陶貞兒的回想,她低頭一看,兩個糯米糰子似的小孩就站在她的腳邊,表情有些忐忑的望著自己,她回視著姑母的兩個孩子,也就是她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溫柔的問道:「怎麼了?」
陸定西和陸雲茜對望一眼,又同時揉了揉眼,覺得今兒個是不是還沒睡醒呢,要不然大哥怎麼對他們這麼溫柔?
陶貞兒知道平日陸定楠對這對龍鳳胎弟妹說不上壞,但要讓他態度溫和的同他們說話,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兩個孩子會有這樣驚愕的反應,她並不感到奇怪,然而她怎麼也做不來對兩個孩子冷言冷語,只得當做沒看見他們的驚詫,蹲下身子再一次問道:「怎麼了?今兒個怎麼想到過來這兒玩?」
兩個孩子又對望了一眼,然後眼神期盼的望向院子裡的那兩隻小狗,陸定西想了想,有些故作老成的道:「大哥,我們剛剛路過外頭就瞧見這兩隻小狗了,我們也想要跟小狗一起玩。要不然就只摸一摸、抱一抱就行。」他越說越氣虛,要求也一降再降,說完後不自覺緊很著唇,想著今天要跟小狗玩大概沒什麼希望時,一道像是天籟的聲音就這麼落了下來——
「好啊!」陶貞兒知道姑母不愛這些小動物,自然不會讓龍鳳胎靠近,這樣的機會也難得,讓他們玩一玩也好。
「呃……好?!」陸定西驚愕地瞪大了眼,就連陸雲茜也跟著瞪大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嗯,進來吧。」說完,陶貞兒走在前頭進到院子。
院子裡頭的人看見外頭的三個主子了,幾個小丫鬟都有些忐忑地站在一邊,只有兩隻小白狗還傻乎乎的亂竄打滾。
陸定西很想客氣的婉拒大哥的好意,只可惜他不管再怎麼想裝成熟,仍舊只是個四歲大的孩子,才掙扎了一會兒,看見傻妹妹已經衝上前去追著小狗玩,他馬上就把「大哥今天好奇怪」這個念頭丟到一邊去,不管不顧的也跟著玩了起來。
陶貞兒笑看著兩個孩子跟著小狗玩得歡快,一邊又叮囑著下人,「仔細些,別讓狗兒咬了人。」
兩個孩子帶著丫鬟和小狗到一旁玩去了,陶貞兒則走進屋子裡頭,才剛踏進去,就看到陸定楠一臉無趣的坐在那兒,不免失笑。
剛剛還看著小狗玩得好好的,結果雙胞胎一來,他就又一個人躲進屋子裡了。他這人彆扭慣了,成親幾年她也勸解不了,乾脆不作聲,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自個兒倒了茶水喝。
自從兩人發生了這麼玄幻的事情後,他們屋子裡一般是不留人的,雖然莊嬤據一直對這事兒很有意見,但是兩個主子都這麼堅持,她一個下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似乎一點點的寂靜都會被無限的放大,陸定楠本來以為她跟著進來後有什麼事情要問,沒想到她就坐在那兒喝茶,一句話也不說,讓他受不了的先開口,「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問我?」
陶貞兒以為他是說今日外院的事,先是皺了眉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把自己的猜測懷疑給說出來。
沒辦法,陸定楠這個性子,就是連他爹都不怎麼給面子,就更不用說二老爺了。
雖然他一直沒有明說,但是就她自己的觀察,平日他對於二老爺已經不甚客氣了,具體的例子就是上回二老爺攔著他想借點銀兩的時候,他回以冷笑,並直接將人給請了出去。
如果這回讓他發現帳冊出現這麼大的紕漏又是跟陸二叔有關,他說不定會直接拿著帳冊出去討債,雖然兩個人現在身體還沒換過來,但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不會輕易被阻擋,他肯定會用出許多手段來達成目的。
忽然之間,她腦子裡閃過一絲疑問,照他的性子,如果知道了這裡頭的貓膩,絕對不可能什麼反應都沒有的,所以他是故意讓人瞞著?還是那帳冊出了什麼問題才送到他手上?
陸定楠見她遲遲沒有回應,臉色不禁一黑。這女人居然這麼忽略他?!難道他就這麼沒有存在感嗎?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陶貞兒愣了下,先是搖搖頭,緊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她又點了點頭。
「是有這麼一件事,就是今兒個胡老說海關處的船最近在外海處,常有些小船無故消失,想問問看我的意見,我覺得這事兒挺大的,所以就說要回來想想,你覺得——」
一聽,他忍不住又冒火了,難道她對他除了這些東西,就沒有別的話能說了嗎?不滿的念頭剛起,他已不自覺問了出口。
「那還有什麼?」她只是下意識的反問,卻沒想到話一出口,就看到他的臉色黑得跟鍋底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