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刺入肉體的聲音清晰的傳進唐忠信的耳朵,隨著長劍抽離,血從傷口噴射而出。
「雲娘——」唐忠信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禁目眥盡裂,但他相信以柳悠悠的身手一定能避開致命之處的,所以他並沒有在情急之下喊錯名字。
柳悠悠的身子向前摔倒,被唐忠信接了個正著,她身上的血很快浸濕了他的衣袍,他心痛的看向她的臉,只見懷中的人目光柔柔地看著他。
「公子無事就好。」如果就此死在他的懷中,她也死而無憾了。
「雲娘……」雖然心裡堅信她不會有事,可是唐忠信的聲音依舊忍不住發抖,伸手摀住她的傷口,血色充斥在他的眼中。
懷中人驀地閉上眼,昏了過去。
此時,雲層散去,潔白的月光如同輕紗一般從窗外落到了她身上。
「不——」唐忠信狂吼,柳悠悠不應該有事的!
康王的侍衛終於趕過來護住了他,唐忠信朝被侍衛團團護住的人看了一眼,立刻抱起柳悠悠朝外衝去。
「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急吼吼地對貪歡樓中的人喊叫,貪歡樓中好一陣忙亂。
康王在這裡遇刺,樓裡的當家花魁也被人刺傷,生命垂危,如何能夠不亂?
最後,京兆尹和五城兵馬司,甚至大理寺都被驚動了,貪歡樓內的人都被官府盤查,人來人往,一直持續到天亮才慢慢恢復平靜。
但棲雲小樓仍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傷口的血好不容易止住了,可是柳悠悠卻一直沒有醒過來。
唐忠信臉色冷凝地坐在床邊看著雙眼緊閉的人,現在她臉上的人皮面具還在,也不知道她是拿什麼材料做成這張面具,無須描繪也能呈現自然的膚色,即使戴著面具,仍然顯得她臉色蒼白。
他沒有想到會讓她碰到這樣危險的事,如果她不是為了不暴露身手,引起康王的懷疑,她完全不必以身替他擋劍的。
這次的任務並不是非她不可的,是他私心作祟安排了她參與,才導致她奄奄一息地躺在了自己面前……
這一刻,唐忠信無比地痛恨自己。
「你千萬不要有事……」他低聲呢喃,內心深處有著一投揮之不去的巨大恐懼。
大夫說傷口雖然止住血了,可是如果人不能醒來的話,情況就不妙了。
該死的——唐忠信一拳狠狠捶在了床柱上,不行,他不能看著小悠死去,那個大夫沒能救醒她,一定是醫術不濟……
想到這裡,唐忠信不再遲疑,立時起身,決定去找醫術更好的大夫過來。
「照顧好你們姑娘。」出門看到守在門外的小蘋時,唐忠信如此吩咐她。
「婢子知道。」
目送唐忠信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小蘋轉身回了屋中,守在自家姑娘身邊。
第1章(2)
小半個時辰後,小蘋出去端自己的午飯,不久,躺在床上的人兒眼皮動了動,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陌生的床帷帳頂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可看到的依舊是陌生的床帷帳頂。
她這是在哪裡?
她最後的記憶是看到一抹溫柔得猶如母親一般的月華,為什麼醒來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就在床上的人正暗自困惑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驚喜的稚嫩嗓音——
「姑娘,您醒了!」
循著聲音望過去,她看到一個有著一張圓圓臉龐的粉衣小丫鬟,此時她一雙眼睛滿是驚喜地看著她。
這小丫鬟是誰?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小丫鬟去倒了杯水過來。
「姑娘,您喝杯水吧,大夫說只要您醒過來就沒危險了,接下來只要靜養就好。」
她馬上就想起身。
「姑娘您慢點……」
可惜,小蘋的話還是太遲了。
她發出一聲痛呼,整個人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她的手捂在自己左胸之下的部位,疼得額頭立時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姑娘,您要小心些,您身上有傷呢。」
傷?
她心中狐疑更甚,自己就算有傷也應該是在脖子上,為什麼會在左胸之下?
目光環顧四周,看到的一切讓她心下更是震驚,眼睛不由越睜越大,這裡絕對不是她的房間,甚至不是關家的任何一處,這樣乍看富麗堂皇,實則俗氣的佈置,府裡是不會用的,她關舜華做為關家嫡女在關家生活十多年,絕不可能搞錯。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關舜華已經完全的慌亂了。
「姑娘,喝水。」小蘋伸手把自家姑娘扶靠在自己身上,端了水來餵她喝。
關舜華震驚過了頭,壓根無法有反應,只愣愣的張開嘴。
「你是誰?」不知道過了多久,關舜華才語帶艱澀地說出這三個字,這已經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總感覺可能下一刻自己便會因為對方的答案而崩潰。
「婢子是小蘋啊。」
「這是哪裡?」
「貪歡樓的棲雲小樓啊。」小蘋滿面狐疑地看著自家姑娘,不懂姑娘為什麼問些傻話。
關舜華的心越沉越深,最終完全沉入絕望。
「……鏡子。」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齒縫擠出兩個字。
「哦。」小蘋起身去拿了菱花鏡過來。
關舜華暗暗吸了口氣,這才接過她遞來的鏡子定睛看去。
鏡中的這張臉,儘管傾國傾城,可是——不是她的臉!
關舜華瞬間崩潰了!
「不——」她發出絕望而淒厲的喊聲。
京城,相府後宅。
相府小姐投繯自縊被人及時救下,至今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天還沒有醒來。
每一次大夫都是搖著頭離開,每一次陪著大夫來的關義成都是一臉的鐵青。
能跟唐家結親,是多少名門閨秀求而不得的事,怎麼他的女兒就這般的抗拒,甚至不惜以自殺來表達自己堅定的決心?
他膝下只有一女,可謂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可他這掌上明珠的脾氣卻著實是太過剛烈了些。
萬事都可商量,怎麼可以如此決絕呢,讓他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