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坐好。」兩個丫鬟攙扶著慕晨玄走進來,晃晃悠悠坐到太師椅上,又端了茶奉上。
兩個丫鬟好一番折騰,專心致志侍候著自家主子,眼裡似乎只有慕晨玄,瞧不見任何人,那邊向幼菡主僕兩個都有些不耐煩,耐著性子等她們收拾完。
聽著那窸窸窣窣的聲音,紅蓋頭下的向幼菡眉梢輕佻。
呦,看來她這個未來夫人不是很招這些丫鬟的待見呢,這態度完全可以用「旁若無人」四個字表示,看來以後的日子有得熱鬧了。
她向幼菡是沒打算在慕家混得轟轟烈烈,可也沒想過學烏龜躲在龜殼裡,要想以後日子過得舒坦,以後還要一番較量呀。
不過,她可不怕,有什麼招數儘管來,惹不起還躲不起,實在不行來了兩敗俱傷,心裡有了計較,也踏實了幾分。
「嗯,春惜,你們都下去吧。」正胡思亂想著,有男人低低的聲音響起來,帶著些醉意。
好耐聽的聲音,低沉威嚴中還存著幾分儒氣,聽入耳中倒是很熨貼,向幼菡心念一動,越發好奇這個聲音的主人該是個什麼樣子。
不過是一句輕聲吩咐,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兩個丫鬟順從的點點頭,其中一個走到床邊,扯扯還在怔怔發呆的夙玉的衣袖,「走吧。」
猛然被人拉動,看人看得有些癡了的夙玉受了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保護自家小姐的義務,「我家小姐還在這裡呢。」
看夙玉不時偷瞄自家爺,有些呆愣的模樣,那春惜丫鬟冷哼一聲,恨不得用鼻孔鄙視她一番,「主子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在房裡守著,吃錯藥了吧,門口待著去。」說著一陣拉扯,三個人先後走出去,留下向幼菡還來不及說話,手臂半抬僵住那裡,內心無語凝噎。
洞房花燭,她可以不洞房花燭嗎?
夙玉你這沒出息的,平日裡伶牙俐齒、驕橫潑辣,怎麼關鍵時刻偏偏像隻兔子,被人拎著就出去了,丟下你家小姐我獨自面對。
說真話,她一開始還真忘了洞房花燭夜這回事,一路上累得要死,心裡就想著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卻忘了離家前奶娘羞紅了臉隱晦的提示,這會兒才意識到今晚是自己的洞房花燭夜,一時心緒大亂。
就這樣,房內一對新人各佔一方,手臂粗的紅燭閃爍搖曳,恍惚了靜坐的身影。
第2章(2)
想起洞房花燭幾個字,心裡就難掩焦躁,還有些慌亂怯意,向幼菡就盼著坐在一邊的新郎官醉得厲害,起碼先安安穩穩度過這一夜,明天該怎麼辦,等明天再和夙玉商量。
原想著自己的想法過於幼稚,新郎官怎麼可能大醉,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那個男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向幼菡覺得自己的期盼也許成了真。
這樣的靜謐,就連那人的略有沉重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讓她實在有些不自在,盡量放輕呼吸,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可四周環繞在身側的陌生氣息,昭示著她已嫁為人婦的事實,從今以後,她不再是向幼菡,而是慕向氏,算不上好聽的一個稱呼。
她不是靜得住的性子,若不是出嫁前奶娘千萬囑咐嫁為新婦要等新郎掀蓋頭,她一定會自作主張揭下蓋頭躺下就睡,不過看眼前的情況,要是他真的醉得睡著了,難道自己還枯坐一夜?不行,太吃虧了,累了這麼些天,總不能再委屈自己。
爹爹說此地民風樸素、性情熱烈,怕只怕自己的新婚夫婿是不勝酒力,抵不過客人的勸酒醉倒了。
要不要過去瞧瞧,她在心裡給自己找借口,心緒左右搖擺之際,卻有腳步聲慢慢靠近,打破了她的猜想。
新郎官越走越近,停在了自己身前,透過蓋頭只能瞧見他喜袍下擺,紅艷艷的顏色。
又是一陣安靜,向幼菡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動。
終於,有秤桿緩緩挑起喜帕,遮擋自己視線的障礙慢慢離去,眼前剎那光亮起來,忍不住瞇起眼睛皺著臉,略一歪頭,看著那紅蓋頭慢悠悠滑落到床下,艷麗的耀眼。
眼前的新娘子身材嬌小,一張臉皺成一團又慢慢舒展,眼睛因為不習慣光亮微微瞇著,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兩把小扇子,儘管抹了略濃的妝仍然掩飾不去那嬌俏的面容,表情瞬間變化多次,豐富多彩,讓慕晨玄吃了一驚,心底某根弦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亂了心緒。
這個女子,好奇怪,除了奇怪,他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來描述自己的新娘子!
人都說新婦洞房花燭夜是中規中矩、含羞帶怯的,不敢多看別的東西一眼,怎麼眼前看著不是那麼一回事,他的新娘子似乎很活潑,讓他產生幾分好奇,好奇那張臉上還能有多少豐富的表情。
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不討厭,還有笑的衝動,於是,他嘴角輕輕上揚一點點。
向幼菡忍不住抬頭看過來的時候,眼前看到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風華正茂的年輕男子,一張俊朗清晰的面龐,瞧著氣勢不凡,不怒自威卻又有幾分溫潤如玉;舒額俊顏,斜飛入鬢的修眉墨黑筆直;雙眸目光銳利,帶著幾分超脫的淡然;挺直的懸膽鼻下是緊抿著的薄唇,淡淡的唇色映著紅燭閃爍;看在別人眼裡,有些魅惑人心的感覺。
這樣的一張臉應該是極冷漠的,讓人不敢直視,可向幼菡偏偏覺得他在笑,只因那一閃而逝的嘴角輕揚,彷彿曇花一現,卻狠狠地釘在了她的眼睛裡,想忘也忘不掉。
向幼菡不喜歡娘娘腔的男人,也就習慣裡很不待見穿得花俏的男男女女,可眼前的這道風景倒讓她有些意外,只因從未見過一個男人能把艷紅衣衫穿得這麼英姿挺拔,明明是俗艷的大紅色,穿在他身上卻絲毫沒有陰柔氣息,倒越發襯得那張臉俊美無儔。
心底隱秘的角落怦然一動,向幼菡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幾度張口,卻想不出要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