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下,才想開口時,另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璐璐,晚安曲都唱完了,還不能下班嗎?」不知何時到來的何師孟,立在約五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
彭璐圓睜美目,訝問:「你怎麼在這裡?」
他邁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等你下班。」
「啊?」她錯愕,像看外星生物般地看著他。
「啊什麼啊。」他探出左手揉她發心。「下班了吧?」
「……」她眨眨眼。「還要等一下。」
「喔。」他點頭,側首看向西裝男。「你客人也有男的?」
「他是我們的樓管。」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吳主任先開口:「我先去忙了。」
何師孟目送他背影。以為穿西裝裝斯文就魅力無窮嗎?看他和彭璐有說有笑,絕對不安好心,道貌岸然的傢伙,哼。「那個男人要追你?」
「只是樓管,每天來巡巡看看,都會說上幾句話的。」彭璐收拾著方才為客人做試用的瓶瓶罐罐。「你來這裡做什麼?」她才不相信他是來接她下班。
「剛不是說了嗎?我來等你下班。」
她頓住,怔怔看他。
「我晚餐沒吃,等你下班一起去吃。」
「都這麼晚了,怎麼不自己去吃?再說我晚餐吃過了。」
「因為我突然想吃火鍋。」他半舉他傷了手指的右手。
她瞬間明白他意思。明明不抱期待,心裡仍感到失落,她在心裡歎息,勉強笑了一下。「你先到停車場出口等我,我等等就過去。」
彭璐從地下停車場騎車上來時,他站在出口轉角處看著她的方向。
她靠近他時,問:「你怎麼過來的?」
「小黃。」他平聲應,長腿一跨,坐到她後座。
後座下沉時,她問:「要去哪裡吃?」
「什麼?」他沒聽清,身子靠近她。
她戴的是半罩式安全帽,他忽然貼近,聲音就在耳畔,頸側還有他溫熱的氣息,她不禁輕顫了下。「你、你要去哪裡吃?」
「你說你晚餐吃過了?」
「嗯,在員工餐廳吃過了。」這時間車流不多,她車速略快,耳邊呼嘯而過的是風聲和他在風中散去的低沉嗓音。他就在後座,路稍有顛簸,他身體便會擦過她的,她心跳就會開始失速。
「你會餓嗎?」他下巴幾乎靠著她的肩。她隨風後揚的髮絲在他面上滑動,微微地癢,還有一點點淡香。
「不會。」心思全被他佔據,哪還能感受其它。
「那就不吃了。」
「不吃?」沒聽錯吧?
「對。反正我家裡還有泡麵,你等等幫我煮碗泡麵就好。」
她還真幫他煮麵了。站在爐火前,彭璐看著鍋裡將滾的開水,在心裡自問她這是在做什麼。幾個月前,全是因為他和丁琪臻分手,擄心他心情不好,一個人會胡思亂想,她才每日上門;現在他看起來已從那段逝去戀情的低落情緒中走出,她又為什麼要站在這裡為他煮麵?
「想什麼?」何師孟倚著吧檯桌緣看她看了好一會,她背著他動也不動,他遂喊她,她未應,他上前站到她身後。
耳邊突如其來的低語嚇了她一跳。她回首張口想責備幾句,一轉頭對上他放大的五官,瞬間意識到兩人之間近得都能呼吸到彼此的氣息時,她兩頰紅透。
「你……你嚇我一跳。」她怨怪了句。
「誰讓你不理人。」他留意到她眉眼間的倦態。
「哪有。」
「喊你好幾聲,背對著我也不應聲。」
「可能沒聽到吧。」她轉過身,看著已沸騰的開水。
「我要加兩顆蛋。」在她動手將分離出來的蛋黃入鍋時,他開了口。
她沒應聲,繞到冰箱取了顆雞蛋,將蛋白留在碗裡,蛋黃滑入鍋。
「蛋黃要熟,但不要太老。」他依然站在她身後,視線越過她肩頭,看著鍋裡的黃色圓物。
他從坐上機車開始,總貼在她耳後說話,不知是面前蒸氣燻熱了她臉頰,還是他的舉止令她臉腮升溫,她想她的臉一定紅了。她把面體放進鍋裡,小心翼翼地以筷子撥動麵條,不敢回首。
待麵條煮得五六分熟了,她放入蛋白,湯再次滾開,熄火上桌。
他在家用餐喜歡看電視,她把他客廳的長矮桌拉近沙發,冒著熱氣的大碗公擱在桌面,還備了湯匙和叉子,方便他以左手食用。她坐在一旁,等待他用餐後的碗筷清洗。她佔據沙發角落,打了個呵欠,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
何師孟不是沒發覺她的倦態,只是自私地想與她多相處一些時間,但見她打起盹,也於心不忍。他放下卷麵條的叉子,靠近她,輕拍她臉頰。「很累嗎?先回去休息吧。」
睡眼惺忪,彭璐眼裡的他,此刻五官模糊,她意識尚未清明,急急起身。她低語:「啊,你吃完了嗎?我去洗碗。」
她說著就要取走湯碗,他抬手拉住她。「不是,我還沒吃……」話未竟,她身形一晃,竟是往後跌坐他腿上。
這一跌,彭璐完全清醒,她雙手撐住他大腿,試圖起身,再次被拉回,這一次,她絲毫不敢挪動半分。
柔軟的身軀靠在身前,他幾乎壓抑不住擁抱她的衝動;他翹著兩根傷指的右手輕輕扶上她的腰,低頭湊到她耳旁,鼻尖輕抵她耳際,似在嗅她髮香,又像在摩挲她敏感的耳廓,他音色略低地開口:「你要去哪?」
他聲音好近,說話帶出的熱息拂在耳畔,就像貼著她耳朵說話,她心跳紊促,聲若蚊蚋:「洗、洗碗。」
「但我還沒吃完。」感覺她不自在,他放開她手腕。「明天再過來幫我洗。」
「……喔。」彭璐拎起包包,起身離開。
進到電梯裡,她從鏡面中看見自己紅透的左耳,伸手撫了撫——他剛才是不是吻了她的耳?
第8章(1)
他有點奇怪。
這是彭璐近幾日的感覺。從何時開始的呢?回溯近日生活,僅有阿琴那件事不在他原本的生活步調中,那樣的事究竟給了他什麼想法,何以他對她的態度變得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