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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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心靈相契的愛情從來都只是神話,她並沒有領銜主演的資格,但是,曾經客串過,就可稱是不虛此生了。

  她領悟了這道理,在別的男人懷裡。

  13、我需要你……?

  站在城市一角,林靖風默默看著手機屏幕。

  一張從陽台望出去的東京街景,以及黎詩雨一貫隨意揮灑的文字,在他的螢幕中亮著。

  7/23 03:47

  在陽台抽煙的時候,我想起某一任男友。

  那年我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他已屆不惑,有點成就,卻依然單身。急欲掙脫束縛的女孩和獨身寂寞的男人相遇了,他說我眼眸裡的深沉吸引了他,雖然我至今仍無法確定,他到底是愛上我這個人,還是我的眼。總之,他毫無顧慮地讓我住進他的窩。在他身邊,我不用擔心任何生活問題,只要專心寫小說,那幾乎是我創作量最豐的一年。

  我愛他嗎?

  如果寂寞和愛可以劃上等號,我便可以確定,我們是極度相愛的。

  我討厭被束縛,卻又不喜歡一個人,特別是在夜裡;他有車有房有成就,心裡卻是空洞洞的,覺得握在手裡的一切儘是虛無,萬分惶恐。

  某次假日,我在陽台寫稿,他坐在一旁喝咖啡、看夕陽,突然和我談起莫名其妙的問題。

  「小女孩,明天我下班後,一起去八里看海。」

  「明天?」我持續手中的創作,沒有拍頭,「明天我和朋友有約。」

  「哪個朋友?」

  「大學同學。」

  「女生嗎?」

  「女生。」

  「去哪裡?」

  「喝下午茶,聊聊女孩的心裡話。」

  「什麼心裡話不能和我聊?」

  「大男人,」我抬起頭,笑:「關於經痛程度的話題,你可以理解嗎?」

  他低下頭,沉默。手上的煙燃起一支又一支。

  我穿梭在手中進行的故事裡,無暇顧反週遭,等他再喚我時,天色已不知暗了多久。

  「小女孩,我在你心裡是重要的嗎?」他問。

  「不然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會永遠留下來嗎?」

  確認故事已到部分段落後,我合上筆電,反問他一句:「那麼,大男人,『永遠』是什麼?」

  我討厭「永遠」這個詞,雖然它在感情裡總被視為至高無上的信物,卻是人類無法跨越的時間象限;更讓人不解的是,它不費分毫便能輕易許諾,讓男女之間更顯廉價。

  我們又陷入無聲的靜止中,直到夜色開始侵襲他的面容,「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在我身邊嗎?」

  「你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嗎?」

  「所以,你會離開我?」

  「看眼前,好嗎?」

  「小女孩,我的意思是……」他呼出一口煙。實在不知道他抽多濃的煙,熏得我幾乎都要流淚了,「雖然無法預測明天,但我不希望你離開,也想把意外的機率降到最低。」

  「你要我怎麼樣?」

  「外頭的世界危險,你就好好在家裡寫稿。你要什麼、喜歡什麼,告訴我一聲,我帶回來給你。」

  「你要我像只洋娃娃,讓你藏在家裡?」

  「我只是想保護你。」

  「我是作家,關在屋裡,哪會有靈感?」我露出毫無意義的笑容。

  「但是,我不會離開你,這不好嗎?」

  「大男人……」我狠狠喘了一口氣,「我不可能是你生命中的全部,你不會不懂這道理。」

  他起身,用很強的力道將我拉進懷中,和他在\\起鄧麼久,那是第一次,窒息感油然而生,我一度誤以為抱我的不是大男人而是捆繩子。

  隔天,趁著他上班,我逃離了那棟屋子。

  我可以陪在任何人身邊,只要我願意。但只要變成我不得不面對的責任或枷鎖,我就想逃跑,而且是徹底消失。我不想和他談,也不願意妥協,唯一清晰且確定的念頭,是離開。

  我再寂寞、再不想一個人,都無法像他那般,生活中只得有對方一人。

  我不缺少男人,對於身上吸引人的特質我再清楚不過,但也終究不是個好女人,從一而終那套劇情,完全不可能由我來演。我太善變,對喜歡的人從不持久,不願負責也不願付出;孤獨寂寞,卻又無力經營一份持久的關係。

  大男人讓我明白,生活中若只以某一個人為重心,便無法得到愛情;從我身上,我也明白,不願意為任何人負責,也無法得到愛情。

  流浪者從來都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說別人的故事,當自己的心流瀉太多情緒導致客觀性失准的時候,他們的動作只有這麼個——

  逃。

  已經算不出是今夜的第幾支煙了。

  燃到盡頭的灰燼在煙灰缸裡暗去,黎詩雨丟下煙頭,拿起一旁的手機。

  在粉絲頁十數封的私人訊息中,她看見林靖風的名字。

  一一回復讀者的心得分享和心情抒發後,她並沒有點開林靖風的訊息,直接收起手機,深吸了一口氣,離開陽台,進入屋內。

  窩在床上,她將手機接上喇叭,將音樂開到最大聲。

  「你不覺得很吵嗎?」坐在一旁玩手機遊戲的七原秋也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不覺得。」她閉上眼。

  「這歌你每天聽,她到底在唱什麼?」

  沉默了一會,她以與音樂聲相當的聲量吼著響應:「去你媽的愛情!」

  「失戀了?」

  「愛情只是生命裡微小的一部分。」

  「那麼微不足道的話,」他發出尖銳的笑聲,「我們為什麼變成這樣?」

  「夠了。」她將喇叭移向自己,「我不想管你變成什麼樣子。」

  他走下床,從她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打開,「要是你不是在自欺欺人,你根本不會到日本來,大概。」

  「你錯了。」音樂聲再大,她還是聽得到他說的話。她擺手,一臉不以為然,「我從來就是個遊戲愛情的騙子。」

  「對我,或許是。」他喝了一口啤酒,毫不在意地揭穿她:「對那個三十三歲的朋友呢?」

  「夠了。」

  「你只是個懦弱的人。」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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