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的是昨天。你不是說要在家等我?」
「台北壓力太大,出門買個東西都怕被跟拍,想說這裡狗仔比較少,而且很久沒回來了,」她越說越不耐煩,「真不懂幹嘛跟你解釋這麼多。」
「早不走晚不走,偏在我回台北的時候走,而且還不接電話,簡訊跟line也都不回。」
「我以為不接電話,簡訊跟line都不回,你就會明白了。」
「明白你在躲我?」
「明白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牽扯。」
「為什麼?我又不會勉強你幫我化妝。」
「就是不想啦,怎樣!之前叫你離我遠一點,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人話。」
「愛講隨你,愛做隨我,要你管。」
「你混蛋!」
她扭頭就走,他伸手攔住,幾次深呼吸之後——
「別這樣,我好不容易來趟台南,一見面就吵架多掃興。」
見他難得放軟,她便也斂起火氣,不自然地別開臉說:
「市區有幾間高檔飯店,住一晚再回去。真搞不懂你,有時間不睡覺逞什麼強,中午才開完記者會就跑來這裡。」
「你看了?」
「走到哪都有人在看,想不看也難。」她頓了頓說:「道歉不是你的作風。」
「我去記者會不是為了道歉。」
是為了她,動手打人也是。
她悸動地回過臉,這才發現他滿頭滿臉都是灰。定妝簽名照可以買通鄰居開鎖,像這樣可口的居家男人形象,肯定秒殺。
「等一下。」
她上樓,兩分鐘後下樓時拿在手上的不是相機,而是卸妝用具。
站在他面前,她仰頭舉手,好酸!
「我去拿凳子給你坐。」
「不必了,你彎腰會痛,這才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真正原因,對吧?」說完,他自動屈膝半蹲,與她的眉眼齊高。
這姿勢他做過無數次,也曾不聽話地「偷窺」近在眼前的她,但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那時的她只是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化妝師。
而此刻,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距離,她卻不一樣了。
很不一樣!
「眼睛閉上。」
她低聲命令著。
原以為專注便足以忽略他的凝視,但在梳掉他頭髮上的灰、開始用卸妝棉擦拭他的臉時,她認輸了。
她懷疑有誰抗拒得了那深邃的眼神,尤其當他的瞳孔窮追不捨,彷彿你是他的一樣。
她受不了!
「你耳聾啊,閉上——」
再次命令,卻被他的嘴出其不意地封住。
他也受不了了,從來不知道喜歡可以這麼強烈!
她驚惶地用力將他推開,飛快從他身邊逃離,然而他一個轉身便將她攫回懷裡,緊緊箍住她的腰,低頭再次封住她的。
別無選擇,她踮著腳尖仰起脖子承受他的霸道,只覺得呼吸困難、腦子發昏。
「我的天!」
伴隨東西掉地的一聲驚呼,讓他瞬間從雲端跌落山谷。他不甘願地停了下來,氣沖沖地瞪著破壞好事的小郭。
「小妹、天哥,你們……」小郭比著兩人,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她乘機掙脫,向後退到安全範圍,搗著唇紅著臉大口喘氣,然後沙啞著嗓子說:「小郭,去買漱口水。」
「啊?喔。」小郭才剛回神,便聽得他說:「我不需要。」
「我、需、要!」
卻聽她咬著牙、殺氣騰騰地嘶聲說道。
14
她咬緊牙關,跑了一圈又一圈,完全不顧小腿肌肉正發出抗議。
「林郁青,你還沒發洩夠啊。」
他跟在旁邊喊話,再跑下去肯定會猝死。
自從昨晚她怒氣衝天地上樓甩上房門之後,他就寸步不離地守在樓梯口,生怕又讓她給溜了。
這次闖的禍,足以讓她躲到索馬利亞,可他一點也不後悔。
凌晨三點多,打著盹的他被小郭的磨牙聲吵醒,正好瞧見她閃出大門,於是急忙跟上。她沒趕他,只是眼裡的火更旺了。
沒問她去哪,只是跟著七彎八拐,甚至當前方出現一堵牆,而她竟然翻牆而入,他也立刻跟進。真是絕配啊他們,連翻牆都一樣利落!
接著,她開始跑了起來。
摸黑慢跑是頭一遭,但難不倒他,難的是要追上她。他腿長,但她速度快,尤其有源源不絕的怒氣當燃料。
「停下來聽我說嘛。」
「喜歡你才親你,真情流露啊!」
「林郁青,你該不會又綠巨人上身了吧?」
她沒搭理,反而瞬間加速,將他甩在後頭,但沒多久又被追上,而且他居然卯起來倒著跑,在前方擋住她的去路,她向左他便向左,她向右他也跟著向右。
「讓!」
「除非你停下來。」
辣性被激了上來,她發狠用側肩去頂撞他,逼他讓路。
他沒料到她會出此賤招,被撞後重心頓失雙腳打結,但摔倒前仍及時拉住她,要死也得找個墊背的。
被拉住胳臂的她驚呼著朝他回撲,於是兩人碰撞後一起跌往地上——他背部著地,她則不偏不倚地迭在他身上。
他靜止不動地仰躺著,當背部的痛楚消失後,唯一的知覺便只剩胸腔的顫動。貼得這麼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彼此的心跳,紊亂後逐漸趨於一致,在各自的胸口和諧共舞。
時間過去——
「讓我起來。」她推推他,沒反應,「喂,死啦?」
還是沒反應,她以為他怎麼了,趕緊抬起頭,發現他原來裝死。看著他閉得太緊的眼、憋得太可疑的嘴、幼稚得太過分的臉,她氣消了!
究竟氣他什麼呢?鍥而不捨地追尋?還是那徹底攪亂她心的吻?
或許,她氣的不是他,而是久別重逢之後,竟發現對他的喜歡依然存在的自己。
驀然,他睜開眼,瞳孔中立時出現了她。
她慌忙掙扎著起身,卻被牢牢地抱著。幸好不是光天化日,否則姿勢這麼曖昧,就算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還氣?」
「先讓我起來再說。」
他不想放手,卻不敢造次,一鬆手,她便敏捷地翻身坐起,但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氣雖消了,話卻還沒講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