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難理解這種心態。「你討厭我可以疏遠我,不跟我在一起,為什麼還要跟我扮作好姐妹的樣子?」
「我真的當晨晨是好姐妹,不是裝的,在情感上我一直當你是家人,所以才敢對你無理取鬧、予取予求。每個人都希望被疼愛,但我媽媽卻是我必須敬而遠之的人,所以我把這種被疼愛的需求轉移到你身上……」楊詠梅眼睛紅了,「晨晨,真的很對不起。」
趙晨曦沒辦法安慰她,因為她自己都還調適不過來,但她似乎有點明白了。
就像孩子會跟爸媽耍賴、吵鬧,把自己的失意都怪到爸媽頭上,當時的楊詠梅對她大概也是這種心情——又親近又叛逆,又順從又不甘。
「現在回想起以前的所作所為,我真的很慚愧。」楊詠梅深深吸了一口氣,「但那時我就像著了魔一樣,只要谷哲安肯與我在一起,什麼手段我都使得出來。」
趙晨曦瞭解「什麼手段」指的是什麼。好幾次她去找谷哲安,看到租屋處外面有楊詠梅的鞋子;在那之前,她已經感覺谷哲安劈腿,在他身上有楊詠梅常用的香水味,但她試探谷哲安時,谷哲安卻像完全沒這回事一樣。
但比起發現楊詠梅與谷哲安上床,更讓她沮喪的是自己的懦弱。好幾次,她竟然沒有勇氣開門進去一探究竟,而且事後,她還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也病了,不是嗎?如果不是後來情人節,學姐說在百貨公司看到一個有點像谷哲安的男人和楊詠梅手牽著手逛街,她可能還鼓不起勇氣捉姦在床……
「跟谷哲安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我很明白他只會愛你,但我就是不肯放棄;後來,在你決定和谷哲安分手以後,我們之間也結束了。」
「可是在谷哲安畢業前,你們一直在一起。」
「因為我們無法分開。同時失去了晨晨的我們,就像兩個犯了錯的孩子,忽然發現自己闖了大禍,不知所措的恐懼,讓我們只能緊抓著彼此,但在心裡,我們又互相厭棄。」
這到底是怎麼樣混亂的關係?趙晨曦難以想像。她一直以為她的隱忍是一種墮落,直到現在才發現,還有比隱忍更墮落的關係。隱忍,至少還有一方快樂;互相厭惡卻不分開,折磨的,是兩個人。
「我跟谷哲安,其實都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我們渴望被愛,卻沒有能力付出愛。」楊詠梅輕輕道:「晨晨卻不一樣,晨晨會努力去付出愛,因為你有能力給,所以也有能力收回。這也是為什麼,我和谷哲安都離不開你。」
說楊詠梅離不開她,她是相信的,因為她連重考都要跟她上同一個\\系;但谷哲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身邊也沒少掉花花草草,他若真的在意她,怎會不顧慮她的心情?像是明白她的想法,楊詠梅接著就道:「谷哲安會跟其它女生搞曖昧,其實有一個原因也是在試探晨晨,想用這種方式讓晨晨更珍惜他,永遠都只專注地看著他。」
「怎麼可能?!」趙晨曦覺得這根本不正常。愛一個人,心裡就只有他,讓他快樂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傷害他!
「這就是晨晨和我們不一樣的地方。你的想法都很正面,而這也是因為,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谷哲安的家庭不幸福嗎?」谷哲安對他的家庭談得不多,她只知道他是獨生子,家裡有爸媽。
「谷哲安的爸爸在他上小學時就外遇;他父母離婚,他爸有了新家庭不要他,所以他跟著他媽。」
趙晨曦一怔。「他為什麼要騙我?」
「每個人都有不願說出口的秘密,特別是對自己最在乎的人,更希望在她面前自己永遠是最完美的。」
「可是他告訴了你。」能傾訴最私密的秘密,這也是一種親密。
「谷哲安不是自願告訴我的。」楊詠梅道:「大一的時候有個社團學姐在安養中心作志工服務,我陪她去,在那裡遇到了谷哲安。」
「谷哲安為什麼會在那裡?」她沒聽他說過他有在當志工。
「他去看她媽媽。」楊詠梅道:「在他讀高中的時候,他媽媽中風成了植物人,一直都躺在贍養中心裡。」
趙晨曦太驚訝了,話都說不出來。
「谷哲安雖然對我說了,但千叮萬囑絕對不可以告訴你。其實就算他不交代,我也不會告訴你,因為能與他擁有共同的秘密,讓我覺得很得意。」楊詠梅面露慚愧,「而且我知道你一旦知道了這件事,重情義的你只會更愛他,所以我更不會說。」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說?」她寧可她什麼都不要說,就讓她這樣恨著谷哲安也好。
「因為這是我欠你們的。」楊詠梅十分懊悔,「谷哲安並不是那麼壞的一個人,他會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有著相似的背景。在他升大四的時候,贍養中心發出了好幾次的病危通知,他每天心情都很緊繃,但他又不願意把這種心情告訴你,所以我就成了他訴說的對象。」
趙晨曦感到內疚,她竟然愚蠢得以為谷哲安是因為迷戀楊詠梅的外表才跟她在一起。「後來呢?」
「後來,我們開始偷偷約會,但約會並沒有想像中美好,谷哲安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所以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連笑容都很少。我一直以為我能成為他心靈的支柱,但我想錯了,身陷黑暗的我,又怎麼可能為他帶來光明?我與你的這場較量,一開始就輸了。」
趙晨曦的心揪在一起,一種酸楚的感覺在心底漫開。這些事情,為什麼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如果她早點知道,他們是不是不會走上分手一途?
也許不會,也許還是會,但不管結果是什麼,至少她會寬容些。
趙晨曦忽然發現,那段感情的失敗,自己或許也有責任。
趙晨曦到經紀公司的時候,谷哲安已經坐在梁鴻波的辦公室裡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