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虐待?!」韓家樂大吃一驚。
「是啊。」田冬娥回憶起往事,又陷入感傷。「智淵的母親生性多愁敏感,有一陣子變得很迷信,常常去廟裡找一個陳師姊算命,尤其她生下智淵以後,身體病痛一直不好,她更加相信那個陳師姊說的,智淵誕生會剋死家人,所以她才會多病不好,特別要小心父兄,他們會因為智淵而死於非命。」
「怎麼會……」韓家樂瞠目結舌。
「所以智淵從小就不得他母親疼愛。」田冬娥歎道:「或許是巧合,智淵的父親在他十一歲時到馬來西亞出差,卻不幸碰上飛機失事。」
周文馨聽說丈夫喪命,完全不能接受,全部怪罪到小兒子頭上,陳師姊又在一旁加油添醋、煽風點火,告訴周文馨唯有透過祭改作法儀式,讓災星跪到神壇前好好的懺悔,才能夠改變他們一家人的壞運。
周文馨信了,不惜花費上百萬,急著帶小兒子去讓陳師姊作法。
十一歲的智淵被關入神壇,被他母親跟那個叫陳師姊的恐怖女人,還有另外三個女助手一同用力抓住他,無論他怎麼哭求,他母親都冷漠不理會,只是不停跟著陳師姊唸經,幾個女人緊緊的抓著他強迫他跪在地上,他無法掙脫,只聽到法器噹噹響、唸經的奇怪立調,又不曉得她們往他背上弄了什麼,痛到他蜷縮尖叫哭喊,感覺背脊有火燒燙劇痛。
韓家樂聽得膽顫心驚,微張著嘴,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奶奶既然知道這種事,為什麼不去阻止?」
田冬娥臉色黯然,感傷歎道:「我若能早點知道文馨的所作所為,一定會阻止,保護智淵,只怪我當時太專注在夫家的事業,加上大兒子驟逝,許多事情接踵而來,我忙到沒有心思理會別的事,就這麼忽略了文馨跟孫子……等我查到智淵遭受了怎樣的虐待,已經是好久以後的事了。」
韓家樂不禁在心裡哀歎一聲。
田冬娥又續道:「當時,那個裝神弄鬼來騙錢的陳師姊作法過了頭,害智淵燒傷,文馨畢竟是他的母親,於心不忍,中斷儀式,又怕別人發現她虐待兒子,急忙送智淵到一個醫師那邊治療,那個人是文馨唸書時期的好友,幫著她將智淵藏匿在飯店客房治療,瞞過所有人,甚至我也不曉得智淵受傷。
「我也不清楚文馨是怎麼對智淵說的,因為智淵從燒傷到痊癒回家的表現如常,對於神壇作法的那一段他從沒有提起過,唯一奇怪的是,後來他沒來由的出現恐女症。」
韓家樂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過敏起疹子那狼狽不堪的模樣,沒想到居然是因為有著這樣沉痛的過去。
「智淵本來好好的啊,怎麼就突然患上恐女過敏症?」田冬娥蹙眉道:「那個時候我一直想不通,我看智城和智淵兄弟感情好,能夠陪伴他們母親度過失去丈夫的悲痛,文馨母代父職,重視孩子的教育,要帶他們出國讀書,我覺得換個環境也好,免得文馨在家裡常常想起寅和。
「智城完成學業跟著母親回國,我安排他進銀行上班,他優秀又有能力,成為我工作上的好幫手,後來他結婚了,也很努力的準備繼承家族事業,但是智淵啊,卻像斷了線的風箏,畢業後不肯回台灣,人也不曉得在哪裡。文馨說智淵不會回來,他不想碰家族事業,說要靠自己找到一份工作,獨立生活。
「若非智淵收到智城傳給他的手機訊息,擔心的趕到他家,發現智城吞下過量的安眠藥,趕緊送醫院,那麼我也不會知道文馨因智城的死,瘋了似的狂打智淵,還咒罵他,也就不能從那些難聽的話當中,得知文馨受那個陳師姊影響,視智淵為剋死家人的災星……」
「天啊,怎麼會這樣……」韓家樂倒抽一口氣,她聽著心都忍不住揪痛著。
王智城吞藥過量致死,使她聯想到自殺,她無法想像王智淵親身經歷哥哥死亡,那是多恐怖的畫面!
失去長孫,田冬娥不勝欷吁。「我以為文馨會為了兩個孩子振作,表面上看起來他們三人相處的情形都很好,可我萬萬沒想到會看錯了,原來文馨才是最大的問題。
「後來經過調查,我才明白,文馨被那個不正派的陳師姊慫恿,幹出花大錢傷害智淵的荒謬事情,還要隱瞞智淵燒傷,甚至為了不讓旁人指指點點她對兩個兒子的差別待遇,也防止智城為了保護弟弟向外求援,特意將他們送出國讀書,她便能分開他們兄弟,把智城留在她身邊,再把智淵送到寄宿學校,她好眼不見為淨。」
韓家樂及時扶住雙腿突然發軟的老人家,憂心問道:「奶奶還好吧?」
「還好。」田冬娥苦笑道:「年紀大了,沒辦法走太多路,坐著休息一下就好。」她讓韓家樂扶著,坐到庭園角落的長椅上,接著又道:「只怪我不停的在忙事業,沒能好好照看智淵和智城,後來我也想明白了,智淵的恐女症是因為受到陳師姊驚嚇所造成的後遺症。
「智淵選擇在外地生活是被母親逼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他父親和哥哥相繼死去的打擊,使他產生自己真的會剋死家人的想法,不敢回家,其實那些都是毫無根據的,是惡徒假借宮廟神明抓住人心的脆弱,胡說八道想要騙錢。」
韓家樂聽了猛點頭,最好那個陳師姊什麼鬼的身上也被火燒一燒,看會不會痛!她挺心疼王智淵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些苦痛。「所以二哥並非別人說的……被王家所有人嫌棄才會流放在外?」
「當然不是,這種話你是聽誰說的?」田冬娥蹙眉,從韓家樂口中得知在她壽宴上賓客的閒言閒語,她嗤之以鼻,對小孫子感到更加不捨。「都怪我知道得太晚了,害智淵長時間背負剋死家人的荒唐罪名,遭受虐待,就算我已經報警檢舉那個宮廟詐騙害人,把陳師姊抓起來,並送文馨到新加坡的別墅休養,請醫護人員照顧,以免文馨見了智淵會有情緒,但是這些都無法彌補智淵受創的身心,現在他還得持續到心理醫師那邊治療,我對他真的感到很抱歉,也曉得他不會和我親近,我們祖孫之間一直很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