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吃著熱騰騰的早點,藍方邊將開封府事宜一一向他說來。霍連逍聽在耳中,牢牢記在心裡。
「說到開封,可是天子腳下全國最熱鬧的地方。」藍方喝著熱燙豆汁,邊呵氣邊大口吞嚥。「開封倒也平靜,不過有兩個人物你可得注意一點。」
聽他說得鄭重,霍連逍拿眼瞧著藍方,等他繼續往下說。
「這裡有一戶姓紀人家,哥哥叫紀天寶,大約三十來歲,妹妹叫紀天遙,年紀比他小了十多歲吧。哥哥外號小霸王,妹妹叫做小災星。聽這外號你就知道這對兄妹在開封府的評價如何了。」
藍方娓娓道來:「這對兄妹家財萬貫,在全國各地都有他們的店舖田地錢莊,前兩年才在開封落戶,置辦了一間好大的莊院。這個小霸王做生意是有名的見機快、手段狠,聽說開封許多大官都跟他關係頗好,要仰賴他為他們利上滾利。他對誰都不假辭色,唯獨對親妹子小災星紀天遙百依百順,把她寵得是無法無天。小災星天生好惹事,一點都不像是有錢人家千金。她生性好動,她哥哥就帶她四處做生意,遍訪名師教她武藝。自她來到開封,三天兩頭就鬧事。就說去年吧,她為了教訓一個打老婆的男人,居然放火將他家給燒了,偏偏那天風大,火勢延燒開來,七八間屋子被燒了個精光,幸好沒鬧出人命來。紀天寶二話不說,先是去找了三王爺向官府說情,又大撒銀兩,重新建了比之前更好的宅子給受害人家,再每戶發了五百兩銀子。你說人家收了他的銀子房子,他又有大官撐腰,誰還敢吭半聲?就這樣硬把這件事給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至於打人砸攤等狗皮倒灶的事,更是數不勝數。」
「這位紀小姐聽起來只是胡鬧一點,做的事倒不錯。只不過兩兄妹似有點兒目無王法。孫大人不管嗎?」
「哪管得了這麼多。」藍方壓低了聲音,怕被人聽去了壁腳:「官官相護,孫大人一介清官,哪鬥得過那些個高官貴胄?只是看在他們並沒有犯下殺人越貨、罪大惡極之事,凡事放在眼皮子底下注意著罷了。」
霍連逍靜靜聽著,心想:每個地方都有一些地痞流氓,永遠肅清不完。
「上個月紀家兩兄妹到南方去了,你要見他們還碰不到呢。開封府難得有幾天清靜日子,哈哈!」
接連幾日,藍方帶著他四處認識街坊。開封百姓見霍連逍年少英俊、平易近人,卻甘棄皇上提拔,來做個小小的總捕頭,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人人都知道開封府來了個武探花總捕頭 。
過了數日,官服做好,霍連逍頭戴竹篾黑紗帽,兩條紅絲絛垂在胸前,暗紅官袍襯得他更是面如冠玉、唇似點朱,益發神清氣朗,走在街上,不知迷倒多少未婚姑娘。有那情意蕩漾的,便托人去打探霍連逍是否已成婚。
藍方被諸方壓力纏不過,於是跑了來問。霍連逍聽了他的來意,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先父在我小時候已為我訂下親事,再過兩年我便會回家鄉迎娶入門。」
見霍連逍神情淡然,莫測高深,藍方一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只得把他的話轉給大家。一聽他已訂下妻室,大夥兒好不失望,也就不再希冀攀親;但還是有那不死心的,仍會在霍連逍上街巡視時藉故送東西給他,希望盼得周郎一顧。
這日,霍連逍和藍方在街上巡視,忽地聽到有人大喊:「有賊啊!他偷了我的錢囊!」
霍連逍轉頭往聲音來處看去,但見一名婦人慌亂跳腳,遠遠另一頭一條身影排開路上群眾疾速往南竄去。
霍連逍見狀,即刻追了去,路人見官兵捉賊,紛紛讓路。那小賊動作奇快,霍連逍卻也不是省油的燈,眼看幾次都要捉到了,但那小賊顯然對開封道路嫻熟,東拐西繞,又讓他失了蹤,一路追到城南外,終是追丟了小賊。藍方身手遠不如他,早已與他拉開距離。
這是他第一次捉賊,居然出師不利,但他性情堅毅,不為這點小事沮喪。當他停下腳步,靜看四周儘是綠柳垂楊,景致甚美;他來到開封府後一直忙於熟悉公務,還無暇遊覽風光,這時意外被小賊引來城郊,人是追不到了,想著乾脆忙裡偷閒,於是放慢腳步,領略這難得的半日閒。
信步而行,來到一座小廟,心忖不知裡面供奉的是何方神明?霍連逍踏步進去,但見裡頭光線幽暗,塵封蛛網,香案上積了不少灰塵,一尊女神像端坐其上,從衣飾打扮辨不出是誰。
他環視廟內一圈,發覺和一般廟宇無異,只不知為何失了香火,心想無論禰是誰,霍連逍來此是客,總是祈求各方神明護佑開封百姓、天下無災,當下合掌恭恭敬敬地向神像拜了三拜。
轉身正要出門,忽聽一聲微小的噴嚏聲,還有一股淡淡的煙火味。他循味往神廟通向後面的門走去,來到後面一進,只見小小的天井中有個人正在起火,架上串了一隻剝去毛皮的雞,瘦削的身影背對著他。
那人聽得有腳步聲,轉頭來看。霍連逍與那人一照面,見他是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再看他眉彎鼻挺,望之可喜,卻掩不住一股慧黠狡童之氣。少年粗布衣裳,臉上還有一道髒髒的污痕,正睜大了雙眼上下打量他。
他一點頭表示打擾,舉步正要離開,那少年發話了:「喂!這位官爺,我正在烤雞,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見少年出言邀請,霍連逍倒不好就此離去,笑了一笑,於是搬了一塊石頭在少年身邊坐了下來。
那少年顯是對這生火野炊之事甚是嫻熟,就見他從包袱裡取出佐料,淋在雞上,立時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撲鼻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