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子驍臉色一變。
其實,他很痛恨自個兒這張臉,五歲那年他曾經遭人販子誤當成姑娘擄走,準備運到江南賣給妓館,還好當時外祖母正好在京城,機警的請先皇封了皇城,人販子送不走他,便將他藏在皇城最窮困最髒亂的南市,不給他飯吃、不給他洗澡,企圖將他弄成又瘦又臭的小乞兒送出城,慶幸出城時有兩個小乞兒——也就是趙成和趙英,衝撞人販子,暴露他們的身份,他才順利獲救,從此外祖母便將他帶在身邊教養。
閻河小心翼翼往後一退,姌兒姑娘不想要命了嗎?怎麼踩在主子的痛處上?
「對不起,我不該口出此言,這不是你的錯。」秦姌月突然鄭重的道歉。
閻子驍和閻河同時怔住了。
「父母給你容貌,是美是醜,你都只能欣然接受。」
閻子驍失神的看著她,明明很醜,卻散發出寶石般璀璨動人的光芒。
這個傢伙幹啥又用這種專注的目光看她?他是不是看出她的偽裝?秦姌月清了清嗓子,覺得還是趕緊溜之大吉,「安息香就勞煩四爺了,我明日再來。」
閻子驍回過神來,撇開頭,彷彿不想再見到她的樣子。
秦姌月不在意的走到門口,又轉過身提醒他,「對了,湯藥還不能斷,可別因為怕苦就不喝哦。」
「……囉唆!」閻子驍懊惱的咬著牙,沒見過這樣的,毫無尊卑貴賤的認知,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靖國公府活下來的。
「當大夫的不都是這樣子嗎?」秦姌月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閻子驍氣呼呼的瞪直雙眼,「這個丫鬟真當自個兒是大夫嗎?」
閻河小小聲的道:「姌兒姑娘是大夫啊。」
閻子驍陰惻惻的睞了他一眼,「你的主子換人了嗎?」
閻河覺得好無辜,實話實說有錯嗎?可他還是認了,主子愛面子鬧彆扭,他硬要過不去,這不是找死嗎?不過,主子對姌兒姑娘的態度真是越來越耐人尋味,有時候恨不得掐死她,有時候又格外的縱容她,好像討厭她,又好像喜歡她……莫非主子喜歡姌兒姑娘?
不可能,主子是愛美之人,姌兒姑娘實在太醜了,絕對入不了主子的眼,可是,主子也絕不會容忍別人在他面前放肆,更別說是個丫鬟,若不是喜歡,那是什麼道理?
「出去,別在這兒煩我。」閻子驍擺了擺手,孩子氣的將頭轉向窗外。
他絕不承認自個兒對秦姌月太縱容了,是她不怕死的在他面前叫囂,而他是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不跟她計較。
念頭一轉,他又惱了,就算是他的熱命恩人,他也沒必要如此包容她,不是嗎?無論如何,她就是個身份卑微的丫鬟,在他面前,她沒有曲意迎合,至少要該低眉順眼,誰會像她一樣恨不得將他踩成一塊爛泥。
閻子驍越想越嘔,怎麼會有這樣的丫鬟呢?明日見到她,他一定要狠狠指正她,丫鬟就應該有丫鬟的樣子,她這般不知高地厚,早晚會惹禍上身。
秦姌月骨子裡是一個相當自我的人,她從來不在意自個兒在他人眼中是什麼樣的人,只是盡本分將自個兒的事做好,最後的目標則是威武侯府,確定她爹是死是活。不過,她也絕不承認自個兒不知天高地厚,她自以為在眾人面表現合宜,若問她為何在「四爺」面前如此放肆,她絕對抗議,他們是大夫和病人的關係,她嘮叨幾句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何來放肆之說?
自從打消章清蘭毒害二太太的念頭,章清蘭就很少跟著秦姌月上百草堂,畢竟她是千金之軀,若是哪日被人發現她半夜翻牆爬進百草堂,於她名聲不好,而秦姌月也喜歡單獨行動,尤其發現「四爺」並未去燕州,她更樂於當個獨行俠。
離開百草堂,她會直接回房弄點熱水給自個兒洗澡,再卸妝敷臉睡覺,可是今日剛進了瀟湘閣就見到春晚,還沒開口問發生什麼事,春晚就拉起她衝向正房。
「別急,我又不會跑掉。」
「姑娘等你好久了。」
當丫鬟的讓主子久等確實說不過去,秦姌月很自動地加緊腳步。
章清蘭一見到秦姌月,便興奮的衝上前拉住她的手,「找到源頭了!」
春晚退到門外守著,秦姌月推著章清蘭回內室,兩人在榻上坐下。
「我還以為要等上一陣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
「二伯母的奶娘王嬤嬤正好去香料鋪子取貨,吳融假裝上門買香料的客人,親眼見到掌櫃將一包安息香交給王嬤嬤。」
秦姌月讚賞的挑起眉,「這個吳融膽子夠大,可以好好栽培。」
「我叫吳融最好看清、聽清楚,不要自個兒胡亂猜測。」
秦姌月點了點頭,「可有查清楚那間香料鋪子的底細?」
「吳融查了,那是二伯母的嫁妝鋪子。」
秦姌月對這樣的答案不意外,「用自個兒的鋪子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理論上比較安全妥當,不過卻也是很危險的事,若教人當場逮個正著,由大夫當眾證實安息香裡面含毒,這可真是死路條。」
章清蘭兩眼一亮,「可以嗎?」
秦姌月賞了她一個白眼,「哪那有這麼容易的事?」
章清蘭的肩膀瞬間下垂,「是啊,世上最容易的是巧合,最難的也是巧合。」
秦姌月對她的見解深表認同,「三姑娘還真說對了,製造出來的巧合很容易,可是真正的巧合要靠上天相助。」
章清蘭重新打起精神,「製造出來的巧合?」
「三姑娘別高興得太早了,雖然製造出來的巧合很容易,但這並非挖個坑讓對方跳進去就好了,此計牽連數方人馬,將每一方人馬同時引進我們設下的局,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略微一想,章清蘭就明白了,「行不通嗎?」
「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人脈,無法安排一場巧妙的人贓俱獲。」
章清蘭又重新點燃希望之火,「你是說,只要有人脈就可以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