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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好熱。」單芊晶從前門衝進來,搶起茶几上的冷飲,咕嘟咕嘟灌下去。
單千金的芳名,真的就叫單芊晶。
現在才二月末,冬色未殘的時節,單大小姐在這種天氣也能把自己玩出滿身大汗,著實不容易。
「你喝慢一點,小心嗆到。」衣絲碧端著托盤,從廚房裡走出來。
「哇!有好料?」單芊晶望見盤中的桂花涼糕,揉身撲上去。
「你們的份在廚房裡,這一盤是要送上樓去的。」她閃開來人的攻勢,連忙往樓梯上跳。
「耶!衣絲碧最棒了,果然不會重色輕友。」單芊晶興奮地推開窗戶,對著七、八個手帕交大喊。「你們統統進來吧!喝下午茶的時間到了。」
幾個年輕人歡呼一聲,把排球順手往草坪上一扔,聲勢驚人地衝進來,生怕比同伴晚了一步,好料都給夾光了。
她笑著搖搖頭,繼續往二樓前進。
主子已坐在露台上批閱文件。
「這是今天的掛號和信件。」她先把一袋郵件推到他桌前。
「嗯。」他心不在焉,揮筆修改了幾則草約。
看他神色專注,她也不吵他,逕自哼著小曲兒,把幾色中式小點,一壺參茶放在茶几上,替自己也替他倒了一杯。
余克儉本來還在處理方才緊急傳真來的一份合約書,可是她的小曲兒讓他越聽越不對勁,隱約有什麼露珠、花苞、紅蕊的……
「你在唱什麼歌?」他愕然抬起頭。
「喔!這是芊芊教我的台灣小曲。」
他怎麼不知道台灣有這種小曲?
「唱來聽聽。」
「不要啦,我歌聲不好。」她彆扭地放下茶壺。
「聽聽而已!」他催促。
她摸摸頭髮,只好靦腆地哼唱起來。
「青青樹上長了瓜,一隻葫蘆三朵花。兩朵小花中間站,哥哥伸手輕輕探,紅蕊兒嬌,紅蕊兒顫,紅蕊兒嬌盈盈,聲聲慢。下方的小花兒晨露沾,粉瓣兒赤紅又飽滿,一挺硬枝湊上來,抵著鮮嫩的小花瓣……」
他突然低下頭,拚命揉著後頸。
她的歌聲戛然而止。
「我……我知道我的歌唱得不好……」有這麼難聽嗎?真傷人!
他仍然不肯抬起頭來,活似後頸上長了癬,非得一次抓個痛快不可。
良久,終於深呼吸一下,仰起頭時,表情已經恢復平靜。
「芊芊有沒有向你解釋這首歌的含意?」
「有啊!她說這是鄉村民謠,瓜農下田時唱的歌。」
他又開始揉後頸了,眸中閃亮的笑意幾乎出賣他。
「這不是民謠,瓜農不會唱這種歌——起碼不是在下田的時候唱。」
「不是?」她愣了一下。
「不是。」
「那,在什麼時候唱?」她蹙起秀致的眉心。
「重點也不在什麼時候唱的,而是歌的內容。」
「內容?」她開始變得非常謹慎。
「這首歌不是在說小花與葫蘆瓜。」他含蓄地點明。
跟花、瓜無關?那跟什麼有關?
慢著,他為何要用如此奇異的眼神瞠著她看,嘴角還在抽動……
不、會、吧?
「葫蘆?」她小心翼翼地求證。
他的眼睛在她嬌軀上下滑了一圈。
「小花和紅蕊?」
視線保守的停留在她胸口。
「花瓣和露水?」
視線繼續往腰腹向下移。
懂了!
「啊——」她猛然抱著空托盤擋在小腹前,面紅耳赤。
「哈哈哈哈——」忍不住了!他放聲長笑。
「可惡!臭芊芊!還騙我……什麼瓜農……可惡可惡!」她氣煞紅顏,羞憤交加。「欺負我中文不夠好,我去找她算帳!」
從他身畔經過時,被他鐵臂一勾,香軀立刻入懷。
笑聲和嗔惱同時終結,靜默陡然降臨了露台。
當然,是很「暖昧」的那種安靜。
「這個……」露台門口,一聲試探性的低喚打斷了兩人的熱吻。「你們繼續,你們繼續,請慢用。」
衣絲碧猛然彈跳起來。
「芊芊,你別跑!」
「哇!刀下留人!」單芊晶抱頭鼠竄,兩個女生一前一後,跑往樓下去。
露台上的男人搖頭輕笑,逕自翻看起郵件。
女人的戰爭,男性止步!
「你好可惡,教我唱那種奇奇怪怪的歌,還不事先警告我,幸好我沒有出去唱給外人聽。」她堪堪在客廳沙發前揪住芊芊的衣袖。
「我就是篤定你沒機會唱給外人聽才教你的嘛!」芊芊眼看逃不掉了,立刻回頭求饒。「不過你也真是的,要唱也不先敲一下時間,這種光天化日之下,家裡又有客人,你唱給他聽,有什麼搞頭?」
「你……你……」她的臉龐已經紫漲成兩倍大了。
「幹嘛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別告訴我,你們兩個人還是純純愛戀。」芊芊瞪大水眸。
「你……你……」實在是技不如人,翻來覆去還是一個「你」字。
「哈!看你耳朵比嘴唇紅,我就知道,那是一定有的嘛!」
「芊芊!」終於進步了,換了一個詞兒。
「怎樣?你們倆現在應該都睡同一間房了吧?那你的房間以後借我,我才不會一到晚上就被那個冷血病美男趕回家。」她挨近來,頂頂衣絲碧的肩膀。
「沒有啦。」她困窘地低叫。「我們……我還是睡我自己房裡。」
「什麼?」芊芊錯愕。「他不會……呃,有問題嗎?」
她拾起一隻抱枕往芊芊胸口拍下去。
「才不是呢!他正常得很。」
想起那些同床共枕、魚水合歡的夜晚,她的芳頰更緋。
或許余克儉體質不甚健壯,但是……唔,他的問題鐵定不在「那個方面」??br />
只不過,他們兩個都不是重欲的人。當興致來時,無論她正在忙什麼,他都會走到她身後,撥開發親吻她的後項,她便明瞭了他的暗示。當然她也可以採取主動啦!只是……這多羞人!在男歡女愛這面,她仍然習慣保守、被動的態勢。
歡好的夜裡,她會留宿在他房裡,或者,偶爾他會半夜摸進她的房間,然後兩人共枕到天明。
其他時候,他們依舊擁有各自的寢房,這樣相依又獨立的生活方式,沒有人想要去改變。
「那就好。」芊芊鬆了口氣,「照顧病人已經很辛苦了,如果他不能給你『應有的幸福』,那不是太可憐了嗎?對了,他到底打不打算娶你?總不能一直拖著我當擋箭牌吧?」